宋路平垂下眸,沉默了。
易子衿苦笑地別開頭,狠狠咬住唇,懲罰著自己的自作自受。
她現在知道了——原來一意孤行,單方面地做出決定,竟會那麼傷人啊!
「你的臉色很差,我請梅姐先讓你回家休息吧。」宋路平望著她在彩妝之下,卻依稀可見備受打擊的慘白臉龐。
「我真的沒事,我只是太震驚了……」她微聲說道。
宋路平看著臉色蒼白的她,他張開雙臂,緊緊抱住了她。
他突如其來地擁抱,讓易子衿胸口一窒。
她伸手用力地回抱著他,把臉龐埋在他的胸前,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的茶香,拚命祈禱著他能就此心軟,收回「分手」這句話。
一會兒之後,她的下顎,被他的手指柔柔地拾起。
四目相望,她的杏眸焦急,他的俊眼則維持著一貫的儒雅。
「好好保重。」他說,輕輕地推開了她。
易子衿的淚水霎時滑下眼眶。
她緊緊握住拳頭,故作堅強地微笑著。儘管她的微笑可能比哭還難看也無所謂,她要他知道她沒傷得那麼重,她還站得起來。
「你也好好保重。」她故意一聳肩,佯裝無所謂。
宋路平沒說話,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,轉身離開。
易子衿看著他瘦高身影,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自己,她跌落在辦公椅裡,好半天都沒有法子移動。
他們真的分手了!
她應該要慟哭失聲,她應該要捶胸頓足,她甚至想直接昏厥過去。但是,她不能。
因為她現在有比分手更急的事情要處理!
易子衿拿起內線電話,打給梅姐,在下午請了病假——
她必須到婦產科去驗孕!
「天啊……」易子衿痛苦地低喃一聲,把臉埋入雙掌之間。
雖然宋路平到了台灣之後,他們之間的親熱便不曾再使用過保險套,但是,她的避孕藥卻從沒中斷過啊……
該死的,事情難道就不能簡單一些嗎?該死的避孕藥!該死的一切!
該死的她!
*** *** ***
這一晚,是宋路平在台灣的最後一場演出。
謝幕五次,全場起立為他歡呼。他知道自己初次的台灣行,已經闖下一番成績。
好多藝文界的朋友們開心地告訴他,說他重新熱絡了京劇市場,帶入了一批全新、年輕的觀眾。
開普藝術已經在和經紀人推敲明年的檔期了,一切看來是事事如意了。
宋路平當然很高興,但總沒法子開心到心坎裡,尤其是他在參加慶功宴,聽到梅姐說易子衿這幾天身體不適之後,他更是了無心緒,早早便以身體不適為由,回到了飯店裡。
要打電話給她嗎?
宋路平坐在床沿,拿起飯店電話好幾回,卻還是放下了電話。
既然已經分手,既然是要她要一個人好好想清楚他們之間的一切,總不能才過了幾天,他就耐性盡失了吧!
可她會不會病到沒法子打電話呢?還是,她當真是鐵了心想跟他分手呢?
宋路平從床上站起身,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。
他的時間不多了啊!沒法子在台灣再多待了啊!
今天早上接到日本的電話,說是有一場臨時為地震災民而發起的慈善活動,就安排在下星期,他母親已經代為接受了。
宋路平轉了身,大跨步走到飯店電話邊。
嘟都、都都……
宋路平被手機鈴聲嚇掉了手上話筒,他急忙衝到沙發邊,抓起他的手機。
「喂?」是子衿嗎?
「宋路平嗎?我是子衿的爸爸。」
「易伯伯。」宋路平馬上正襟危坐了起來,語氣激動地喚了一聲。
「我們家子衿怎麼了?」易伯倫劈頭就問道。
「她怎麼了?」他站起身,不安地在屋內踱起圓場來。
「她前幾天回家之後,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,就跟她當初聽到她媽媽得到癌症時的情況一樣。」易伯倫著急地說道,嗓門很大。
「我幾天前跟她提分手了。」宋路平扭緊眉頭,牢牢地握著拳頭。
「原來你跟她提分手了啊……可是,她真的不對勁,臉色很差,看起來像是生病了一樣。而且,她向來最討厭喝中藥,昨天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,突然拎了一大袋回來,要我每天煮給她喝。」
「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她。」所有的堅持,都因為她的不對勁而軟化。
「她房間燈已經暗了,不如你明天十點到我們家樓下,按對講機找她吧。她妹妹現在不住家裡了,她姐姐那時候也已經去上班了,家裡沒有人會吵你們。」
「謝謝易伯伯。」宋路平拿著電話,鞠了個躬。
「真要謝,等你真成了我女婿之後,再來謝我吧。記得找一個好一點的理由,別讓她以為你的分手只是一場兒戲。」易伯倫歎了口氣,掛上電話。
宋路平放下手機,心裡更亂了。
他坐在沙發裡,狼狽地抱住頭,弓著身子,平素的優雅舉止早已不見蹤影。
他放不下子衿,擔心她會不會想不開:煩惱她是不是因為和他分手,而弄得憂鬱;懊惱她心中有事,為何不和他說?他們平時不是無話不聊嗎?
「子衿……」宋路平用力地捶下了沙發扶手,腦中還是一片亂。
他盤起腿,嘗試想以簡單的打坐讓自己平靜一些。畢竟,兩個人都亂了陣腳的話,是沒有法子處理問題的。
一個鐘頭過後,當心情略微平靜的宋路平再睜開眼睛,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了。
為了將身體調養在最適合唱戲的狀況,向來不熬夜的他,其實應該睡覺了。
可是,明知道此時多擔憂無濟於事,但要他真的完全放下心事,倒頭就睡,他也實在是做不到啊!
時鐘走過了兩點、三點,唱了一晚戲的他,好不容易才在倦極的狀況之下,沉沉地睡去……
第八章
天亮了!
易子衿躺在床上,看著窗外的日光滿滿。
她從床上坐起身,腰酸背痛到沒法子再繼續窩在床上裝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