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他沒有那麼糟,是我不想結婚,也是我一再給他添麻煩——你們怎麼這樣看我?」她正很努力的為萬羅勒洗清污名,一個個對她拋來萬分同情的眼神是怎樣?
「小勤啊,你這雙笑眼啊,看什麼都是好的。」林秘書搖搖頭,在她眼中的歐陽林勤,就算被騙了也會笑著熱心幫人數鈔票。
「總之小勤,你還這麼年輕,當了未婚媽媽,對象也很好找的。」
「就是啊,公司很多男同事都知道你的情況,想追你的人還不少呢。」
「小勤,你要是不喜歡公司的男同事,等你孩子生下來,我幫你介紹我老公的同事給你。」
「不不,我只要有小羅就夠了。」她只有小命一條,絕對不夠萬羅勒那只火爆老母雞摧殘。
*** *** ***
她住的地方在一所大學附近,現在是學生放暑假的時候,下班時間,街上就不像以往那麼熱鬧,公車上空位也多了,她可以舒服地坐下來……
怎麼有個熟悉的身影?
她瞇著輕度近視眼,走到後排座位,那裡有個男人正低著頭「閉目養神」。
「小路,真的是你啊!」
路中人是萬羅勒的貼身保鏢,四方臉,體型壯碩,身高超過一百九十公分,在空蕩蕩的公車裡,高大的身軀很難藏得住……
「歐陽小姐。」他張開眼,點個頭,又「閉目養神」去了。
這個人和萬羅勒一樣的年紀,但比起火爆的萬羅勒要來得沉穩……應該說是喜怒不張吧。她從來看不出來這個人在想什麼。
「真巧,你也搭這班公車啊?」她在隔壁位子坐了下來,大腹便便的身軀一貫的俐落。
「嗯。」一個單音節,沒有多餘的贅聲贅語。
歐陽林勤望他一眼。看他的樣子不太想說話,但她很好奇這種時間他怎麼會在這班公車上?在她的印象裡,他和萬羅勒是如影隨形的……
她猛然往前張望,但公車裡就只有小貓兩、三隻,萬羅勒總不可能隱形吧。再說他這個人最討厭偷雞摸狗,不可能偷偷摸摸的來,她真的被懷孕搞到有點神經質了。
「小路,你今天怎麼會『脫隊』啊?」她問,純粹還是好奇。
「休假。」
「哦,原來如此。」她一臉恍然,毫不懷疑地接受他的答案,隨即又閒話家常地問:「原來你也住附近啊?」
「不。」
「那你怎麼會搭這班公車?」
「找朋友。」
「哦……」她點點頭,也找不出其他話題聊,便閉上了嘴,轉頭看風景去。
公車一路平穩地開到她下站的定點,她起身,「小路,我到了,改天見。」
「再見。」他張開眼,點頭。
直到她下車,他都默默地在她身後一路目送,那戒慎的眼神,隨時都能應付任何狀況,但被保護者完全不知情。
她一下公車,迎面而來的是一股火熱的風,還奸公車站牌距離她的住處不遠,鑽進小巷子裡,走路只要五分鐘。
「好熱哦。」她側背著一個寬大的包包,走了幾步忽然掉頭往一家冰店走。
「小勤,做什麼?」
她還沒進入冰店,就被喊住了。
她自己心虛,熟悉的聲音聽起來連背脊都發涼了。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她轉身,彎彎的眉眼依然是笑顏的痕跡。
萬羅勒站在那兒,高大的身軀,俊美的臉龐,英氣勃勃的姿態,當場就引來路人猛吞口水。
「想吃冰?」他一雙眼死盯她,絲毫不掩飾他生氣的情緒。
「沒有,我是要去冰店隔壁的超商買……買牛奶。」
「我買了。」他提在手裡。
「哦……那回家吧。」她笑吟吟地舉步先走。
萬羅勒跟在身後,像一隻老母雞似的緊盯著她,眼神就像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把她鎖在身邊,看緊她的一舉一動,不讓她出任何差錯。
「小勤,你昨天才咳嗽——」
「只是喉嚨癢,咳了兩聲。」
「有可能是感冒前兆!更要緊的是你懷孕,不能感冒,不能吃冰,我告訴你多少次——」
「羅勒,我今天看了一本書,裡面提到即將臨盆的孕婦最重要的是保持愉快心情迎接生產。」
「不錯,說得很對!」
「那羅勒,如果有人每天在你耳邊碎碎念,你的心情能愉快嗎?」
「我不是在念你,我是關心你。」
「我知道,謝謝你。」她仰頭微笑。
他瞪著一張笑顏,閉上嘴巴,轉而牢牢地抓起她的手,在夕陽的餘暉裡,穿入小巷間,陪著她回家。
不久,又聽到渾厚的聲音……
「搬來跟我住吧?」
「不要。」
「那我搬來跟你住?」
「不行。」
「小勤,我們的孩子都要生了,你幹嘛還跟我分那麼清楚!」不到兩分鐘,暴怒的嗓音又扯起。
「羅勒,你再逼我,我就不讓你負擔小孩的養育費了。」
她一直都很清楚,對她,他只是習慣了保護和照顧,不是愛,只是他自己不明白這點罷了。
打從離開萬家起,她就決定一個人生活,能夠靠自己的,就不要麻煩到他,所以她租房子自己住,自己找工作,自己賺生活費,十八歲到現在,她自食其力,生活滿足又自在。
有孩子是純粹意外,但她並不打算讓這個意外改變生活現狀……起碼在經濟上,她還是要靠自己。她已經不再是待在萬家那個歐陽家吃白飯的丫頭了,她更沒有資格花萬家的任何一毛錢……
不,她欠萬家的,一輩子也還不清。
第二章
這年,她十六歲,來萬家都快兩年了。
萬羅勒的父母和兩個弟弟都住在國外,她是到最近才知道他父親因為不肯繼承家業和萬家老爺鬧翻了,十多年來不曾進過家門,才累得想孫子的奶奶經常兩地奔波。
萬羅勒似乎有意化解父親和祖父之間的僵局,去年是他自己決定要回台灣唸書,今年暑假他也進入萬登集團裡打工了,萬家老爺因此樂得帶他到處炫耀,和遠在海外的兒子之間也開始有了對談的空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