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……我只是要珠子罷了,他肯給我不就沒事,偏他笑我只有愚勇沒有智謀,我氣不過就出手了……」他當他會閃,可是他動也不動地餵了刀子,因為不認為他真會下手。
「夠了,王爺,不要說了,這些年也夠你受了。」其實他早就後悔了,卻無力挽回當年鑄下的錯事。
「冉兒,是大哥來要我的命是不是?他說他不相信我會殺他,所以我就殺給他看,他一直瞪著我、瞪著我,瞪得我心裡好毛,我怕他瞪我就殺紅眼……」見人就殺。
滅門的原由很簡單,只因害怕,因此把所有人都殺光,沒人瞪他就不怕了。
「他就為了這個理由殺了我全家?」太可笑,太荒唐,太荒謬了。
裘冉兒含淚不語,丈夫的行為的確為人所不齒,皇家的驕縱慣壞了他,以至於他不重是非黑白,認為天下為趙家所有,他拿家裡的東西有何不對,誰攔就殺誰。
「冉兒,大哥在氣我沒殺死他嗎?那我再殺他一次,他就不會生氣了。」人死氣就消,他非死不可。
明王說起話來有些瘋瘋癲癲,明眼人都可看出他經年飽受自責折磨,因而神智錯亂,時而狀似常人,時而語無倫次,只要不受刺激,沒人看得出他異於常人的舉動。
殺父弒母之仇不共戴天,為人子者都該親手血刃仇敵,可是看他已接近癲狂地步,讓人真不知道該一刀了結他,還是放他一條生路?
風家兄弟面對弒親的大仇人,心中有恨卻下不了手,可恨之人竟也有可憐之處,殺個可憐人有違俠義之道。
「邢大是誰?」殺不了他就找鼓動他的人。
明王的眼神頓時清明,語氣鏗鏘有力。「大哥叫他邢大,我也跟著喊他邢大,邢大是誰沒人知道,只曉得他和大哥相識在我之前。」
一說完,他突然雙膝一跪,對著三兄弟直磕頭。
「對不起、對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,我對不起大哥,對不起嫂子,也對不起你們兄弟,我……萬死難辭其咎……」
「一句對不起就想一筆勾銷我們風家百餘條人命嗎?」性情火爆的風怒雷抽劍一指,逼近他面前。
「等一下,不要傷害他。」一道卓爾的身影挺身相護,劍尖離其心窩不到半寸,叫人著實捏了一把冷汗。
「該死,你以為你在做什麼?!我差點殺了你。」可惡,他殺人無數,可不殺自家人。
苦笑的趙玉塵手握利劍,不讓它傷人。「三哥,他縱有諸多的不是,也曾撫育過我,他對我有養育之恩。」
「什麼恩,你昏了頭呀!他殺了我們的爹娘,你……等等,你剛喊我什麼?」他應該沒聽錯。
「三哥。」
「你記起來我是誰了?」之前他還喊他大鬍子,說他從未見過他。
「是的,我想起來,這場火讓我恢復了記憶。」趙玉塵……不,一臉歉意的風住塵看向捂面低泣的裘冉兒,「娘,你救了我,我永遠感念在心。」
*** *** ***
真正的趙玉塵早在多年前就死了,嫉妒丈夫被奪的張靜蟬買通人口販子,想將小王爺賣往外地為奴,好讓為人母的裘冉兒悲痛不已,以洩心頭之恨。
誰知小王爺卻自行脫困,反被追趕其後的人口販子逼得跳崖,痛失愛子的裘冉兒在崖下尋獲兒子殘破的屍體,就地掩埋以免遭鳥獸啃食。
就在這時候她得知明王的惡行,連忙趕往勸阻,希望能化解一場意氣之爭,不讓丈夫做出天理不容的錯事。
可惜她慢了一步,風家人已慘遭殺害,她只發現踽行郊道的風住塵,因此便將他帶回,謊稱是小王爺,竟無人懷疑。
「玉塵和住塵不僅名字相似,人也有七分神似,我和心蘭姊自幼相識,來往密切,情如姊妹,她出了事,我總不能不聞不問。」
偏偏行兇者是她最近的枕畔人,她沒法舉發他,讓亡者安息,只有代為撫養幼子來贖罪。
而擔心王爺發現府中的小王爺並非他的親生子,她刻意令兩人疏遠,自己也少有接觸,以防秘密被揭穿,害了李代桃僵的風家小兒。
「塵兒,你真的要離開王府嗎?娘很捨不得你。」即使她不是他親娘。
「爹瘋了,張廣遠也因縱火殺人而下獄問斬,王府內不會有人再興風作浪,娘可安心的栽培玉華和玉柱,他們才是趙家的子孫。」而他的留下已沒有任何意義。
「不能再考慮一下嗎?你是明王府的小王爺呀!」她的兒子。
「娘,風家就剩下我們四兄弟了,若我們不能同心協力重整家園,百年之後又怎會有顏面見先人?」風家必須由他們兄弟手中再建起來。
「你……」
「夠了、夠了,你知不知道呀!你已經霸了人家十多年了,還不還給風家嗎?改天生了孫子再叫他們夫妻倆抱回來讓咱們瞧瞧。」哭哭啼啼地壞了皇家威嚴。
「大姊,你……你不氣我了?」裘冉兒小聲地問,對張靜蟬仍敬畏有加。
「王爺都那個樣子了還起什麼內哄,苦了你這些年的細心照料,幫他瞞了許多事。」也保住他的威儀。
聞言,裘冉兒竟痛哭失聲,多年來的委屈終於有人瞭解。
「得了、得了,別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惹人笑話,都一把年紀了。」真是的,好像她是惡心腸的婆婆似的。「你們小倆口也該起程了,別理這女人,有空就回來走走,王府的大門永遠為你們而開。」
「娘,你保重。」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。
風住塵一句「娘」喊得張靜蟬熱淚盈眶,她跟裘冉兒一樣捨不得他們離開,可和弒親仇人同處一地,彼此見了面也會不自在。
反正寄傲山莊離王府不遠,大約五天光景車程,哪天念著這對小夫妻就去看看他們,用不著太傷感。
「趕快給我生個風小子,再蹦不出個子,我挑個姑娘送給你當妾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