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怎麼忽然提起她?」黑眸半垂,林凡睇著杯中的液體。
「你不想她嗎?」殷昊喝著果汁,並透過舉高的杯子,看著好友的側臉。他無父無母,自小就被丟在育幼院門口,上天沒給他雙親,卻在他成年後給他林凡這麼一位比親兄弟還親的朋友,這樣的人生他很滿足了。
林凡聞言,唇緊抿著。
「其實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,你何必非得用分手來收場?」面對心愛的女人,哪有把她往外推的道理?林凡是重情重義的人,殷昊不懂為什麼唯獨方若海這件事,他要做得這麼絕情?那不像他啊!
「她不該騙我,不該延遲我去美國的時間。」林凡握著酒杯的手指關節泛白,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氣。「如果讓我早點去美國,我就能早一步回來,深深就不會面對那麼難堪的場面。」一想起季深深一個人站在車站大廳,可憐兮兮拉著路人的模樣,林凡就忍不住自責。
「嘖,你對我未來老婆真好,要不是知道你的為人,我真會以為你愛上了她。」殷昊的眸光在好友身上飄了兩圈後,玩笑說道。
林凡淡淡回望一眼,眸光冷冷的。
「哈哈哈,說笑而已。」殷昊爽朗笑笑後,語帶正經的開口:「深深有你這個猶如親生兄長的朋友,真是她的福氣。同樣,我有你這樣的朋友,也是我的福氣。」
「講那是什麼話!」林凡側頭看他一眼。朋友之間,何須如此客套?
「你有沒有想過,就算方若海沒騙你,沒拖延時間,深深就不難堪嗎?對,或許你可以因此而阻止我和她的那場婚禮,但是,最後真相還是會揭開啊!我還是會知道我的身世,她也會知道她只是個實驗對象。」
林凡目光定定落在杯上,半晌後,才喃道:「我知道全怪罪她,對她是不公平了些。」
「那你為什麼要分手?你不是愛她嗎?」
你不是愛她嗎……是啊,他是愛她啊。尤其最近每晚回家踏進家門,未見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,未見無論做什麼事時,總愛抬抬腿的她,他會有很強烈的失落感。他對她的愛,超乎他的想像。
但為什麼要分手?他再問自己這個早已自問過幾百次的問題。
「她不該說謊。」她要他綁架他,再要他以她為人質威脅她父親……後來他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心眼,他難以接受她是如此狡猾之人。
「說謊?誰沒說過謊?你沒說過嗎?」殷昊挑高眉毛,意外他的鑽牛角尖。
他沒說過嗎?當然有,而且還不少。光是待在研究室的那段時間,為了實驗,他就不知撒了多少謊言。他不也是用謊言騙得了季深深的信任嗎?
「我以為經過我和深深的事,你應該能體會到很多事不能只光看表面的道理。」殷昊盯著若有所思的好友,「如果她一個謊言就得在感情上被你判出局,那麼我的情況不就得讓深深判死刑?就連你也別想得到深深的諒解。」
很多事不能只光看表面……那日若海是怎麼說的?她要他聽她解釋,但他的反應呢?他沒給她機會,盛怒下還要她離開。
深深都有雅量原諒他起初的接近是另有目的的了,那麼他為什麼沒有同樣的雅量來對若海?何況認真論起來,比起若海,他當初對深深的欺瞞才更是誇張。
當時的他,怎麼沒能想到這些?
見他不語,殷昊以為他不認同自己的話,又說:「我當初決定加入這個實驗時,也沒想過自己會愛上深深。愛情真是奇妙的東西,它想來時,就算是有目的,就算動機不單純,它就是來了,教人忽略不得。如果當初我沒有加入這個實驗,也許我和深深到現在還是毫無交集的兩人。」
喝了一口果汁,殷昊繼續往下說:「開完刀躺在病床上時,猶如重生般,只想著如果可以和深深相守到老,我就滿足了。」
笑了笑,他眸光中儘是柔情,「有些東西一旦在心裡紮了根,就一輩子也忘不掉。剛開完刀那幾天,來探望的人幾乎都會帶上一把花來,我只要一看到病床旁花瓶裡的花,就想到深深。偶爾遇上身形和深深差不多的護士,就會忍不住聯想深深穿上護士服的樣子。因為她在我心裡生了根,所以很多事都會不自主地聯想到她。我想……這就是愛情的味道。」
聞言,林凡仔仔細細思考他的話。是啊,愛情確實很妙啊,就算若海接近他是有目的的,就算她動機不單純,但他還是愛上她了,她也沒拿著刀槍逼他一定要愛上她啊。
這時,「轟」地一聲,外頭下起大雨。林凡偏過身子,視線越過店內的人們,直接看向室外,他瞪視夜色下的雨幕,想起那晚若海在雨中等待過街的畫面。
因為她在我心裡生了根,所以很多事都會不自主地聯想到她……殷昊對深深是如此,他對若海又何嘗不是?
喝下一口Kamikaze,淡淡果香混著酒精的苦味,他像是嘗到那晚醉酒的若海的味道:透過夜色下的雨幕,他彷彿看到若海頑皮地在街邊踩水;在便利商店看到衛生棉,若海汗濕的痛苦表情就浮現他腦海;去麵攤吃麵時,愛點餛飩湯,他很想念炸餛飩湯的滋味;偶爾在電視廣告上,看見藝術活動的廣告,他總想起舞台上的她……
她在他心裡生了根呀,所以與她的那段短暫回憶,總會不時跳出來。回憶時常被勾起,怎可能將她忘記?
「我……我不知道怎麼辦……」林凡略顯煩躁,又帶點無奈。「我和你一樣,很多事不由自主就會聯想到若海,但現在才發現,我對芸心似乎沒這種情緒,怎麼會這樣?」
殷昊不認識芸心,但和林凡相交多年,多多少少聽他提過他們的事。「老實說,我覺得你對方小姐的愛……似乎比對芸心來得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