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是過來人的經驗?」
「我不會破產,我媽開銀行。」她重申事實。
「你以為開銀行就不會倒。」他揚起濃眉說。
「這是詛咒還是祝福?」默默問。
他笑、她也笑,相視而笑的感覺很棒,那是不語、心靈卻相通。
「對我來說,銀行倒了是祝福,我再不必找個幹練男人結婚,好繼承媽媽的事業;但對我媽而言,那是天大詛咒,她和叔叔花多年心血經營的銀行,若毀於一旦,等同於世界毀滅。」
「你不喜歡從商?」
他又當主人了,拉起她,走往她的寢室,他很沒禮貌,真的,閨房哪能讓男人隨意進出?
「我只喜歡睡覺。」
既然他不愛當客人,她也不必費心演主人,倒到床上,抱枕頭、拉棉被,記得提醒他,離開時把門反鎖。
「睡覺很舒服?」他坐到她床邊問。
「難道不是?」
「我以為睡覺是不得不,才做的事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默默問。
「我口渴,有沒有東西喝?」他轉移話題。
「冰箱下層,紅色水瓶裡有桑葚汁。」
「你要喝嗎?要不要帶一杯給你。」
「不,我刷過牙了。」
「我從廚房回來,你會不會睡著?」
「也許,九點,是我上床的時間。」她指指床頭櫃鬧鐘。
不過,她失眠好久了,對慕曦說過故事後,她想念陌陌,也常想起慕晚,陌陌和慕晚在夢中交叉出現,她弄不懂怎麼回事,也分析不出所以然。
然後,靄玫又帶她另一番震撼,她的悲、她的苦,加上慕晚的無能為力,讓默默厘不清紛亂。
「我動作快點。」
說著,他到廚房,為自己倒水,再回寢室時,她已就入睡姿勢。
啜一口,他皺眉。「很酸,不好喝。」
「正常應該加冰糖,我沒加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生活中甜蜜很少,酸楚很多,若養壞味蕾,未來碰到苦難,肯定適應不良。」
這叫防範未然,她吃過大虧,連續痛好幾年,直到現在,尚且無法恢復,她怎能放任自己吃甜?
「是你本性悲觀,還是陌陌把你變得悲觀?」
慕晚趴在她床前,眼裡掛著淡淡憂傷。
不想談,她說:「你還沒告訴我,為什麼對你而言,睡覺是不得不做的事?」
「不睡,我沒體力應付隔天工作,若有足夠體力,我寧願把睡眠時間拿來做事。」他回答。
「為什麼把發條上得那麼緊?」人生短暫,何不慵慵懶懶、放任自在?
「工作會讓人全神貫注。」他喜歡全神貫注、不分心。
「你不全神貫注的話,會想起靄玫、想起她的悲哀,然後聯想到自己的無奈?」默默趴在枕頭上問。
「蕭默嫿,你是個可惡女人。」一口氣喝掉酸果汁,他湊近,同她面對面。
「為什麼?」她睜大眼睛,一派的無辜。
「你不允許別人采究你的內心,卻允許自己無限制跨越界線。」他口氣凝肅。
她輕鬆笑笑,「聽起來,我對你很不公平。」
「對。」她愛封鎖自己的世界,就不能強逼別人開放世界。
她想半晌,笑答:「好吧,以後我問你一個問題,你有權利問我一個。」
「那你先回答,你的悲觀來自天性或者已逝愛情?」他堅持自己的問題。
「不是今晚,我太累了,不睡覺不行。」搖頭,她無賴地把頭埋入枕中。
他定定看她,三秒鐘,然後賭氣說:「我明天再來找你。」
「別忘記幫我把門反鎖。」她在枕中叮囑。
「我知道。」慕晚起身,離開。
「房慕晚。」臨行,她喚住他。
「什麼事?」慕晚回頭,見她用手撐起腦袋,側身望自己。
「你來我家,只是想參觀我的房子?」她的房子說不上豪華,至少比他家簡樸得多,特地上門參觀,說不過去。
「樂樂想知道你什麼時間方便,帶她認識做蛋糕的小也。」他在門外想半天的借口,還是派上用場。
「隨時,叫她到『長春籐的下午』找我。」
「我會轉告樂樂。」
他走了。默默沒有順利入睡,她又……失眠……
*** *** ***
他來了又來,一次一次,越走越習慣。到後來,默默懶得替他開門,索性給他備用鑰匙,叫他自己解決進出問題。
說白了,他到默默家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,頂多吃點白飯、青菜,喝些酸果汁,總之是些「不會寵壞味蕾」的食物。然後電腦打開,一面工作,一面和她閒聊。
無趣對不?是蠻無趣。
那他怎還來?因在默默身邊久待,那解釋不來的心安,教人上癮。至於默默,她太懶,懶到連拒絕都不想費口舌。
「冰箱裡有點點給我的鳳梨酥,要吃自己去拿。」
說不寵壞味覺,她還是替他準備甜點,因為、因為……哦,因為待客之道是中國禮儀的最基本。很好,她找到不錯借口。
她抱了抱枕斜躺在沙發,打開電視,才不管會不會影響慕晚的工作。
電視重播紅極一時的「惡魔在身邊」,女主角很可愛、男主角很帥,但默默最喜歡的部分是屬於年輕人的戀愛,輕狂飛陽,沒有負膽。
慕晚坐在地毯上,關掉電腦,和默默一起看電視。不可思議吧,工作狂學會娛樂自己。
他和默默不同,雖同在青春年少接觸愛情,而愛情同樣以悲劇作結局,但默默沉溺過往,不願時空前進,以為停留越久,記憶越深越不教自己傷心。而他不願回想過去,努力工作催促時間迅速進行,他認為,時間過去越久,傷口才會恢復得看不見痕跡。
假使人人身上都有一個時鐘,那麼,他的時鐘走得太過,而默默的時鐘丟了電池,一動不動。
他拿了鳳梨酥,坐在沙發間,靜看劇情。
過聖誕節,女主角挖空心思親手給男主角製作禮物,沒想到禮物未送出先聽到惡毒批評,配角們說:「最俗的禮物是親手織的手套圍巾,太噁心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