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遲昭不明白那兩句話的意思,只道:「我也是沒見到大莊主,不過,那夜小十……容姑娘曾對我說過,是玉公子的關係。」
「欸,其實那個玉龍好像不是原本那個……」還有分原來後來,簡直亂七八糟!他皺眉道:「我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,什麼藏寶圖和寶藏,什麼殺人被人殺,直一真假假,虛虛實實,弄得滿城風雨,唯一清楚的,就是那小子強硬得不容許別人阻止他正在進行的事。總之他們那種幾代傳下來的大派,外表堂皇,關起門來,有太多不為人知、也不為外人道的恩恩怨怨,太複雜了。」
要不是師門有來往,關他啥子事?他歎息起自己的悲哀,餘光瞄到尉遲昭沉思的臉孔,俊眸微微瞇起:「小師弟……可以換你跟我解釋一下那位『容姑娘』了吧?」
尉遲昭一怔,只簡單地說明:「她是我在路上認識的,跟著我進莊,遇險後連夜被人救回這裡。」
三師兄美美的眉毛皺成兩條怪蟲,覺得自己被騙了。「小師弟,我這麼鉅細靡遺地將我的行蹤、事情發生的始未來由,乖乖地講給你聽,而你,卻只用三句話就想打發我?」他最最可愛的師弟,何時變得如此狡燴?
尉遲昭垂首,神態略顯疲憊,「事情……就是這麼簡單。」是簡單嗎?那為何一思及此,他會感到累?
「是嗎?」三師兄長睫微掀,睇著那放在床沿的笠帽和溫熱藥碗。
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,剛才大夫來看病時,那姑娘就站在房外等,臉上擔憂的神情絕對裝不來。師門裡,他一向最疼愛這個性子極為溫和的小師弟,也知他……沒有親人,將每一個師兄都當成親兄長看待,更因為如此,他要是瞧不出小師弟心裡的結,就枉費這十幾年來的相處,要磕頭謝罪了。
「世上人百百種,心百百顆,想當然爾,想法自然是得數不清。同樣的事情,並不代表每個人都有相同感受--你說是不是,小師弟?」
尉遲昭頓了下,移動視線看著他悠閒地啜茶搖扇,知三師兄外表散漫慵懶,但心思卻比一般人來得細膩,尤其是師門裡的師兄弟,彼此可謂沒有秘密。
他聽得出三師兄話裡的意思,但是……
「可我……怎能去賭那一百顆心中的唯一一顆?」他淡淡笑,眉間有著愁。
「你不下往,怎知押不到寶?」不理會敲門的人,又要如何把門打開?
尉遲昭只是柔聲:「要是賭輸了,誰來賠給那姑娘?」
他盼,在她心中,他就是那個沒有臉的尉遲昭,這樣,她就不會失望了。
對他倆都好,都好。
三師兄優美的唇瓣輕抿,實在怨腦骨頭酥的感覺。「你老是往壞處想,難怪沒得賠。」
「我只是……不願害了她。」他緩緩地道。
「若她直一對你有意,你所做的,就是為她好?」他提醒另一面的看法。
「這……是暫時的。」尉遲昭淡語:「她會很快找到別的人。」然後忘了他,恢復到原本的生活。
三師兄簡直聽不下去,連扇子也丟到一旁不搖了。「你的理論好怪呀!我實在很想站在你這邊護著自家人,但是你這種不想害了她、卻又不小心害到她的做法,讓我頭昏眼花。你不覺得矛盾,我都想得矛盾;更何況,你又不是她,怎麼能篤定她一定會去找別人、一定忘了你呢?若是她的心碎成了兩半拼不回去,誰又要來賠她?你嗎?」
尉遲昭被他一陣搶白,面頰微紅。他知道自己處理得很糟,那是因為他根本從未遇過、根本不擅應對這種事,那日她欲言又止,簡單的話語卻隱含濃重情意,當他察覺到後,只覺腦中亂烘烘,唯一的念頭是:不能拖累她。
他和她,不配。
不論外貌或家世。所以不該有妄想。
會這麼在意她的理由,他忽略。即使答案昭然若揭,他也仍舊無視。
人都有私心,他並非例外,但他的出發點絕對不是為了讓她難過。
縱使……她的芙蓉面總有抹淡郁……
垂下眼,他泛出的笑帶著苦澀。三師兄說的一點都沒錯,他的確矛盾,而且笨拙。
真是糟糕……
沉默再沉默,安靜到三師兄差點睡去了,尉遲昭才慢慢啟唇道:
「三師兄……你是要回山了嗎?」
「是啊,我要回去告訴那奸老……師父,我的遭遇有多麼淒慘。」然後自此之後絕不再聽他的話下山辦事。
「好……咦?」三師兄邪美的面容上有著不搭調的錯愕。「明天?」太快了吧?他還沒把那個蠢大海調教好等、等等!
咱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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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微曦,他們師兄弟兩人整理好了本就貧乏的行囊準備上路。
因為尉遲昭身上帶傷未癒,分舵主便命人給了輛馬車,方便行走。
他還是戴著斗笠,高瘦的身子走起路來有些慢,是因為昨天七哥那一拳的關係嗎?她本以為他就算要走,至少也會等到傷勢靜養得差不多了才考慮,卻沒想到才過了一晚,他就粉碎了她的期盼。
他這麼快要離開,是因為找著了他的三師兄,還是為了躲她?
容湛語站在大門旁,眼眶有點兒紅紅的,周圍也稍微浮腫了些,若不是沒睡好,就是前不久才哭過了。
「十妹……你眼睛被蟲咬了嗎?」一邊已不是穿黃衫的俊逸青年,也是容家七少正經嚴肅地低聲問,因為昨天做錯了事,所以現在態度非常卑微。
哪方惡蟲敢欺他小妹,他等會兒肯定去她睡的那間房,將作怪的蟲子殺殺殺,殺無赦!
「噗!」楊伯站在後面,險些沒笑出一排牙。「七少,我實在很懷疑你能否在有生之年討到媳婦兒。」這麼不懂姑娘家心思,怕要一輩子作老光棍。
「有生之年?」七少皺眉轉頭,「你在咒我死啊?」
楊伯歎一大口氣,「是是!你覺得我是在咒你就是……反正你聽話一向聽不到重點……」好丟人,這麼笨的孩子究竟是怎麼長大的?沒再多搭理,他走上前,從懷中掏出個有些舊、卻繡工極佳的錦囊。「公子,這是咱們分舵主的一點心意,請笑納。」他遞上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