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除了少數幾個高級幹部之外,沒有人曉得這間公司的董事長,事實上是黎英發的妻子、黎宙堇的嬸嬸──劉琴。
之所以選擇不公開,或許是因為顧慮到黎英發的男性尊嚴吧!不甚明白原因的黎宙堇私下這麼猜測,畢竟一個男人的職位屈居在妻子之下,難免會招來一些外人的閒言閒語。
不過事實也證明,劉琴的確比丈夫更有經商頭腦。
「不是我愛攬權,放著好好的貴婦生活不去過,而是倘若我放手把公司交給他經營,不出一個月,所有的員工都要回家吃自己,整個公司空蕩蕩的,只會擺滿了他從世界各地買回來的畫!」
她衷心的認為嬸嬸的看法是正確的。
「宙堇,你別在意那些八卦閒話,我對你有百分之一千的信任,我那個老公又禿又腫的,你和他傳緋聞真是便宜他了!還有,你也不要因為想報答我們供你和別葵讀書才留在這裡上班,我知道你有心,只是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或是更好的發展就儘管去,當初我們幫助你們,就沒想過要你的報答,知道嗎?」
對於這樣直率坦然的嬸嬸,黎宙堇是景仰的。
因為她有著自己所沒有的坦率!
背負著過重的責任生活太久,久到她已經習慣不表露太多情緒。
即將開學了卻沒錢註冊,她不能展露心慌,因為那會讓奶奶和別葵焦躁不安。精神錯亂的母親為了尋找丈夫而奔出家門,她不可以表現出驚惶,因為奶奶跟弟弟早已擔憂得六神無主。
常有人說她有著超齡的從容和淡漠。
或許那些人認為這是一種稱讚,但是對於黎宙堇來說,這是她付出代價所換來的一種「習慣」。
一種她並不想要,卻被迫安在她身上的特質。
「宙堇啊,你過來幫叔叔鑒定一下,我覺得這幅畫不錯,可是開出的價錢實在有點離譜!」
她抿起了嫣唇笑得恬淡,並沒有走上前,因為她的眼角餘光瞥見了那抹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高俊身影。
「總經理,有個營業部的職員想和您討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。我想,這種瑣事就由我來代您處理好嗎?」
「好啊,」黎英發的目光甚至沒有從畫冊中移開。其實總經理的事務一直以來都是由她全權代理,只是這種事不好明講而已。「你去忙吧!」
站在門口的胡挺剛靜靜的將手插放在口袋裡,隔著遠遠的距離睇視她。
是因為流言的關係吧!現在的他特別在意黎宙堇和總經理之間的互動。他們真的是大家所謠傳的那種關係嗎?
她會是那種遊走在不正當關係之中的女人嗎?
胡挺剛微蹙的颯眉在看見她離開總經理的瞬間稍稍舒緩,注視著她緩緩朝自己走來,他不自覺地舒了口氣。
這當然是一種很沒有道理的反應!
但是此刻的他並沒有興趣去探究自己的心情。
看著那抹窈窕嫻雅的身形一步一步的走近,他眉心一舒,性感的嘴角微微噙起一抹邪魅得意的颯笑。
黎宙堇睇了他一眼,咬著下唇輕輕撇開視線。
這個男人分明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!他甚至不需要開口說話,只要站在那裡默默的盯著她,她的呼吸與心跳就會沒來由的為他跳亂了節拍。
說真的,她並不驚訝眼前這個男人居然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,在女職員間掀起一陣狂熱的旋風,因為他確實有吸引女人的條件!她甚至也不感到意外,向來在男人堆裡恣意優遊如彩蝶的堂妹黎清菲,竟會對他表現出不同以往的熱情。
因為胡挺剛真的具有這樣的魅力!
只是這樣危險的男人,自己卻還要主動去接近他
凝視著前方不遠處的高俊身影,黎宙堇沒來由的僵住了身形、停下了腳步……壓抑不了心中那股濃重的遲疑。
她真的要和這個男人有所交集?
對他發出了危險的警訊,是來自她內心屬於女人的直覺!
她應該離他遠遠的才對!
身體的每一根神經分明都這麼警告著她,那感覺強烈到讓她無法忽視,但是……那一張父親的照片對她卻有著更大的吸引力!
深深吸了口氣,她昂起下顎,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。
「噢!」驀地,黎英發一聲疼痛似的低喊,同時吸引了他們兩人的注意。
胡挺剛詫異的皺起了眉頭,直覺地往前踏出一步,就看見黎宙堇腳步急切地回身朝總經理奔去,不復平靜的神色寫滿了擔憂和焦慮,那是他不可能錯認的情緒反應。
他的俊臉上,兩道英氣逼人的朗颯眉峰倏然蹙緊。
「叔叔你怎麼了?」黎宙堇衝到黎英發的身邊,努力攙起他伏倒在桌面上的身軀。「是不是心臟突然絞痛了?」
只見他痛苦的頻頻點頭,顫抖的大手緊扣住她的手肘,全然仰賴的模樣,宛如她是他唯一的救生浮木。
「快,把藥吞下去!」黎宙堇趕忙拉開抽屜取出一罐藥劑,迅速而熟稔的幫助他將藥丸送進嘴巴裡。
漸漸地,黎英發原本急促的呼吸緩緩平穩了下來。
胡挺剛見狀,悄悄吁了口氣,目光接著落在黎宙堇身上,發現她眼裡完全沒有他的存在。
可惡,沒道理因為這樣而生氣的。
他為什麼要生氣她在他心中怎麼可能佔有任何地位?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具有牽動他的情緒、讓他發怒的能力
絕不可能!她沒那個資格。
黎宙堇為黎英發送來一杯溫開水,他感激的朝侄女望了一眼,伸手拍拍她纖細瘦削的肩膀。「我沒事了,讓你緊張了。」
「真的沒事了嗎?」
黎英發虛弱地抿起笑容點點頭,「我好多了。」睇了門口處的胡挺剛一眼,他小聲的對她交代,「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嬸嬸,她會擔心的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叔叔你休息一下,我就在外頭,有事喊我一聲,我馬上進來。」
「快去忙吧!」他點點頭,揮手催促。
黎宙堇遲疑了幾秒,這才緩緩移動腳步離開他的身邊,只是她仍然不放心的頻頻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