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胡說!」
「你才無聊呢,一整個鏢局就你這只瞎貓亂摸死耗子,搞了烏龍還不趕緊回去抱頭痛哭吧你!」
接二連三的打擊,有人的心不肯死透。「就算有孩子又怎樣,我寬容大肚……我我我還是可以接受的。」
明明遲疑得很,又言不由衷,哪來那麼壯烈犧牲的表情?
七師兄翻眼,他是對牛彈琴嗎?
「大爺我懶得理你,管你橫著說還是豎著說,曦玉也不可能是男人,她都來鏢局七年了,真心要嫁人,哪輪得到你?」
這年頭是怎麼了,有人反朝廷,這會兒連男女都反了。
有理說不清的女人,難怪小曦要把燙手山芋丟給他。
「我還是不信!」
七師兄很盡責的揮動他的食指。「啊,不說了,反正言盡於此,你愛信不信都隨你的便。」
「打死我都不信!」
「你就節哀順變吧。」真是頑固的石頭。
「她竟然是女的?」她還在自問。
七師兄再也受不了的走開了。
這種事需要時間,他無能為力。
這廂為勾曦玉傷神,她那廂卻坐在校練場中央自顧自的低著小腦袋,雙手很認真的忙碌著。
抹布利落的擦過各類兵器然後上架,擺出它最雄赳赳、氣昂昂的樣子,這些矛、槍、戟、偃月刀、斧、錘、鑭、鞭、棒攸關英鏢局的門面,她每天起床頭一件要干的活兒就是到兵器庫把門面搬出來,然後一一拭淨,再搬上校練場的兵器架上,這才算大功告成。
忙完前頭,當然不是這樣就算了,後頭,該做的事情還有一籮筐。
鏢局的活兒是她自己憑本事拿來的,雖然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拳腳功夫是打哪裡學來的,可能混到一口飯吃養家這才是重點不是。
因為不管如何的去鑽牛角尖,她都想不出來七年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。
自從她醒來的那個時候起就不是一個人了,她的肚子裡有潤兒,她是個娘,沒有太多時間把力氣花在自己身上,為了孩子她必須工作,找來找去,雖然很多人嫌她不倫不類,全然不合乎這社會對女人期待要求的她,還是找到鏢局來了。
雖然只是低微的雜役,裡裡外外,誰缺人手,誰都可以喊她去支持,可是她還是滿心歡喜的感激給她這活兒的鏢頭。
幾年來日子過得平如水鏡。
打打雜,跑跑腿,每天能摟著兒子睡覺就很夠了。
回到後頭,勾曦玉向廚房切菜的大嬸要了藥酒,瘸著腳坐到旁邊去,這才把鞋子脫下,果然,被大刀砸到的地方已經腫了一大塊。
「哎唷,你真不小心,怎麼撞的啊,腳腫成這樣!」廚房的大嬸人熱心又沒心機,知道她家裡還有個孩子,只要有多餘的飯菜總是要她打包回家,這會兒看見她比饅頭還要腫的腳背,嘖嘖皺眉。
「大刀背敲了下。」
「還好是刀背,一個姑娘家要是少了腳板看你怎麼辦?」大嬸很不以為然。
「用藥酒揉揉應該就沒事了。」她向來都很小心的,不過在這種掄刀使槍的鏢局哪有不受傷的道理,小小傷算家常便飯了。
「我看你這樣子也不能幹活,不如回去休息吧。」
「只是淤青,我想不礙事的。」她強笑。
少一天工,就少一天工錢,她可不要。
潤兒長得快,衣服又快要穿不下去了,才打算著到衣鋪子去剪兩塊布,好請人給他制夏衣。
沒錯,是要請人裁製,她能要槍弄刀,就是拿那根小針沒法子。
「前頭那些大男人一個比一個懶,那麼粗重的活兒也讓你一個姑娘家做,真是不成體統!」
「大嬸您別這麼說,我也是拿鏢頭薪餉的人,哪能把粗活都推給師兄他們,他們要押鏢也很辛苦的了。」她把布鞋套回去,這樣應該可以撐到下工回家吧。
「你這丫頭,心腸這麼好,要不是我家赤虎兒還太小,我真想讓你把潤兒接過來同我們母子一塊住,大家有個照應多好。」同是孤兒寡母,窮人家對窮人家自然更能互相體諒,只可惜心有餘力不足,說了也是白搭。
「我沒事,您別煩惱,您看我身強體壯傷風感冒也不曾有,過個兩天淤青散了就好了。」勾曦玉刻意的踢了踢腿顯示她還生龍活虎得很。
「真是逞強的丫頭!」收回跌打藥酒,大嬸搖搖頭,順手從竹簍裡掐了顆等會兒要下鍋的大白菜,然後回廚房忙去了。
王子凝在勾曦玉嘴角的笑逐漸淡散了,她動了動腳踝,不動聲色的去提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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剪了兩塊挺中意的布料揣在手裡,眼見天色不佳,估算著就快到家,她不禁加快腳步,偏偏腫得像面龜的腳板完全不肯合作,多施一分力就叫囂著痛,欲速則不達,只好慢慢跛著往前走,這下潤兒肯定等得下耐煩了。
為了賺錢餬口,她從孩子滿週歲就托在黃寡婦家,每天下工才去接回來,從來沒有延遲過。
沒有娘家,沒有親人,不管遇到什麼她都只能自己來。
心裡急,越想避開人,越是容易撞到人。
雖然只是輕輕擦撞,她還是連忙道歉。那人怪異的看她一眼,勾曦玉一心想回家也沒理會。
經過肉鋪和米店她又遇到同一個人,對方盯著她看,神色驚疑。
勾曦玉不由得多瞧他一眼,這人的腳程好快,趕過她不說還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。
可是他剛剛明明是朝著東大街走,跟她錯身過去完全反方向,怎麼這會兒卻跟她往西北走呢?
不管不管,想那麼多做什麼,人家愛上哪去她管不著,她只要把自己管好就好了!
經過十字路口時她瞪大了眼,漫不經心的整個人提起了十二萬分警覺。
還是那個人,他站在路口,黑黝黝的眼直瞪著她,像瞪著什麼似的。
與那黑眸對上,勾曦玉只覺心裡一顫,熱氣灌上整個胸口直抵腦部,怎麼會有人的眼睛像兩把鋒利的劍刀,看起來就叫人冒冷汗又全身發顫,更詭異的是有種說不上的熟悉,活該……活該他們認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