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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沒有抬頭,只是趴在地上固執地翻找著。「找東西。」她啞著聲線說。
他微怔,旋即走向了她。
「找什麼東西需要趴在地上找?」
「戒指。」她說。
「很重要?」他閒閒地問。
她猛地抬起頭,神情凝重地望著他,「非常重要。」
覷見她臉上的淚,他的心倏地一抽。是什麼戒指重要到讓她邊哭邊找?
「我幫你找。」他沒有多想,立即蹲了下來,「什麼樣子?」
聽見他要幫忙找,她著實吃了一驚。
因為她沒有想到,既是黑道頭子又是馬主的他,會願意趴在地上幫她找戒指。
「我問你,什麼樣子?」看她發怔不說話,他又問了一次。
「珍……珍珠。」她訥訥地。
「珍珠戒指嗎?」他喃道,然後真的很認真地幫忙找起來。
見他那高大的身軀跟著她一樣趴在地上翻找,她的心不自覺地就激動起來。
一種溫暖、悸動的心情在她心底翻攪著,像石頭丟進湖裡而激起圈圈漣漪般。
就這樣,他陪著她找完第二間馬廄,再找第三間。
兩人找得灰頭土臉,就差沒把馬廄翻過來,卻還是沒有看見她的珍珠戒指。
千祐失望而傷心地癱坐在地上,不敢出聲地掩臉哭了起來。
見她哭,武次靠了過來。
「你別哭,明天我讓大家幫你找。」他不是個怕眼淚的男人,意思也就是說,他不是那種女人一哭就心軟的男人,但不知怎地,當她在他面前為了一隻戒指而哭的時候,卻讓他覺得心疼憐惜。
「不要……」她捂著臉,像個失望的小女孩,「一定找不到了……」
「不一定,只要沒被馬吃了就找得到。」為了逗她笑,他自認為幽默地開著玩笑,「就算被馬吃了,也會跟著糞便排出來的。」
聞言,千祐抬起臉來瞪著他,一臉惱火。
「我只是想逗你笑。」他乾笑一記。
「一點都不好笑!」她氣憤地說,然後又哭了起來。
在父親死後,一向被保護著的她為了追查父親的死因及櫻花的下落,便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個強悍又堅毅的女性。
但她怎麼也沒想到,光是戒指的遺失就將她打回原形。
「小千,我剛才是在開玩笑的,馬不會吃掉你的戒指。」他拍撫著她的肩膀,安慰著:「現在三更半夜的,恐怕是找不到了,明天一早再找吧!」
「要是被撿去了怎麼辦?」她大聲地說。
「他們會把撿到的東西交出來的。」他說。
「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佔為己有!?」也許是一時情急,她衝口而出,一點也沒有考慮。
他微頓,「佔為己有?熊太他們不會……」
「誰說的?」她任性、主觀地說:「誰知道他們手腳乾不乾淨!?」
他們這些跟在他身邊的人,全是一些黑道分子。黑道的人就算不全是「小人」,但也絕不會是「君子」。
聽見她這些話,武次臉上的笑容盡失,代之而起的是凝沉、嚴肅。
他不悅地望著她,眼底有極度的不諒解。
熊太他們都是他非常信任及自豪的部屬,即使他們全是黑道出身,但他們手腳可乾淨得很。
他對她說出這些話感到非常地不諒解,因為懷疑熊太他們的人品,就等於是懷疑他一樣。
「就算你真的急了,我也不准你口不擇言。」他沉聲地道。
睇見他眼底的陰鷙慍惱,她不覺心驚。但,她沒有表現出來。
她當然知道自己話說得太快、太不經大腦,可是他們是黑道啊……
「熊太他們都很乾淨,不是你想的那樣。」他直視著她,語氣雖還算平緩,但眼神是嚴厲的。
「我不知道你的偏見從何而來,但我絕不許初來乍到的你隨意批判他們的人格。」
迎上他銳利的眸子,她不覺心虛。
「我……」咬咬唇,她一臉不甘。
「別忘了上門來求職的是你,要是你看不起熊太他們這些在牧場工作的粗人,就別進駒岳來。」說罷,他站了起來。
在她衝動說出那些話之前,他是溫良且溫暖的;但在她不小心說出那些話後,他則笑容盡失,轉而變成一個冷酷嚴厲的人,這前後的落差,在千祐心底造成了不小的衝擊。
當然,她知道這都是因為她講了那些傷人的話。
儘管她心裡還是因為他們的黑道出身,而對他們的人品有幾分的不信任,但她也知道在沒有任何證據之前,她這樣的言辭根本就是污蔑。
「我……」忖著,她不覺心虛愧疚。「我不是……」
「你不是有意的?你只是心急了?」他語帶揶揄地嘲諷著她,「你父母是這麼教你的嗎?他們教你可以隨便踐踏別人的人格嗎?」
「我……」她已經知道自己說錯話,也有心向他道歉,他還想怎樣?幹嘛口不饒人,連她爸媽都要扯進來?
「你幹嘛……」
「在這裡的人都是粗人,如果你覺得格格不入,我建議你明天一早就離開。」他無情地說。
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火大,但聽見她以那種口氣說著那種話,他就覺得她好像連他都罵進去了一樣。
在熊本,他是鴉會會長,是個黑道頭子。如果她對黑道有意見,他能接受她那樣的「主觀」想法。
但是在這兒,他只是個養馬的。假使她對他們這種整天在馬廄裡出出入入的粗人有歧見,當初為什麼選擇這樣的地方落腳打工?
「我一時嘴快,你何必……」對於他的強勢及咄咄逼人,她也開始有意見。
「我對你算客氣了。」他直視著她,聲線冷冰冰地,「要是換了別人,我會叫他立刻走路。」
「你……」走路?噢,不,她現在不能走路,她還沒放棄找尋櫻花呢!
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他真的生氣了,但她知道……即使她再不滿,也不能現在惹他生氣,要是他一氣之下真的趕走她,那她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