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一定要打給我!不,先告訴我你的電話。」他實在不放心,萬一就此又斷了連絡怎麼辦?當初她說要打電話給他,他信以為真,結果十年了都沒音訊,他可不會再讓歷史重演!
她有點為難。「我昨天才回來,還沒辦手機,也沒有名片。」
「你們家還是住在老地方嗎?」那個他永遠忘不了的地方,直到這幾年,他每次經過時還會多繞幾圈,心想也許會再見到她,可惜從未如願。
「嗯。」不變的家、不變的房間,只是年華偷偷溜走。
「電話還是這個號碼?」
他隨即背出一串數字,把她嚇了一跳,怎麼他還記得?怎麼他每念一個數字,她的心跳就加快一拍?
「沒錯……還是這個號碼。」她簡直要哽咽,拜託他記性別這麼好,該忘的就忘了吧。
「那就好,我一定會找你!」他的語氣像是種威脅,在她聽來卻覺得好懷念,那個二十歲小霸王還存在呢。
他轉身大步離開,她站在原地,看著他遠去的背影,被一種深深的感傷淹沒,當初她也是這麼目送他離開。
再次相逢,心湖翻湧巨浪,莫非她還愛著他?她曾以為自己放下了,畢竟她都能接受別的男人了,但也許在內心深處,藏有一個自己也不敢正視的秘密。
當晚她又失眠了,往事不斷來入夢,閉上眼也看到,睜開眼還是一樣,坐起身,她拿出皮夾裡那張名片,還有日記本裡那張照片,一滴難忍的淚悄悄滑落,在湖面上不斷蔓延蕩漾……
*** *** ***
早上七點,鬧鐘叫醒了吳思柔,舊金山和台灣相差十六個小時,她想盡快調整過來,昨晚她幾乎沒睡,就算睡了也得不到安寧,不知何時才能找到迷宮的出口?
瑪麗亞在廚房裡忙進忙出,她工作的模樣很迷人,笑呵呵的表情讓人看了就開心,吳思柔和姑姑一起吃早餐,等送姑姑出門上班後,她晚點就會去醫院看爺爺。
原本應該很平靜的生活,卻從昨天的偶遇開始有了變化,她不知會發生什麼事?只知平靜將是一種奢侈。
鈴——鈴——
電話鈴聲響時,吳思柔差點沒跳起來,她知道那個人會打來,而且是迫不及待的打來。
「喂,你好,請問找哪位?」瑪麗亞接起電話,隨即愉悅地揚起聲音。「思柔小姐,找你的喔!」
「謝謝。」吳思柔顫抖著接過電話,明知故問:「請問哪位?」
「是我,你現在有空嗎?」果然是他的聲音,俐落直接,沒有問候或招呼,一開口就是重點。
「呃……我晚點得先去醫院一趟,加護病房探望的時間是十點。」看看牆上時鐘,現在才八點,時間仍早。
「那好,我就在巷口,我等你。」說完後他掛上電話,不給她拒絕機會。
老天!這男人永遠都是行動派的,她早該明瞭,時間不會改變一個人的本性,尤其是一個深深愛過也恨過的人。
收好包包裡的東西,吳思柔撐傘走出家門,這條巷子她走過幾百幾千次,第一次感覺如此舉步維艱。巷口等著的是她的初戀情人,她彷彿從二十七歲走回分手那一天,往事歷歷在目,伸出手就可以碰觸似的,卻像陽光只留暖意無法捕捉。
蘇其偉站在巷口的紅綠燈下,他身後不再是重型機車,而是高級轎車,一樣是黑色系的,有如黑色使者。
遠遠的他就看到她走來,腳步緩慢而遲疑,好像隨時都會轉身跑開,讓他全身緊繃屏息以待,她穿著一身小碎花裙裝,她是他見過最適合穿裙子的女性,天生就該是個小公主,就該受人百般呵護。
然而她也擁有堅定的意志力,甚至可操控人心,他非常明白,他有過深刻體驗。
吳思柔終於走到巷子口,紅磚道改鋪過了,但整排的行道樹仍在,抬頭就可見到樹縫中的星光,但他應該不會記得這件小事了,那只是她傻氣的想像呀。
「我們到前面那家店坐坐。」他指向前方,過去那家冰果店已不再營業,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咖啡廳。
「好。」一路上她撐她的傘,他走他的路,兩人不再有交集,更不可能手牽手,進了咖啡廳,冷氣迎面襲來,她收了傘,拿出外套穿上,他看在眼底卻沒說什麼,多餘的關心只是讓自己軟弱。
眼務生送上菜單,她看了一眼就說:「葡萄柚汁,不加冰。」
「珍珠奶茶,要加很多冰。」他似乎有默契,點了跟當年一樣的飲料。
上午時段沒什麼客人,他們坐在角落處,要談什麼都行,但是沉默突然降臨,心中是熱也是冷,不知對方眼光是在試探或閃躲?
人說情歌總是老的好,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,我說情人卻是老的好,滄海桑田忘不了……混亂思緒中,她想起有這麼一首歌,唱得多麼貼切。
他的眼神緊盯在她身上,想看出她老了嗎?憔悴了嗎?結果他看得出神,忘了初衷,只看到她的美。
「你不用工作嗎?」她用吸管攪拌著葡萄柚汁,其實什麼也喝不下。
「工作是很多沒錯,但你欠我的時間,我想先討回來。」他也喝不下珍珠奶茶,只是握著那冰冷的杯子,或許能讓自己降溫一下。
「什麼意思?」她有種被逼到角落的感覺,討債集團要的是錢,他要的卻是時間,她還得起的嗎?
「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,等了很久很久的時間,我後來有別的手機號碼,但原來那個號碼我從沒換過。」他也曾想拋開過往,讓一切重來,但無論如何就是捨不得,如果她終於打了電話跟他聯絡,卻是一個空號,或是一個陌生人接起,他會非常捨不得。
她無言了,他確實有資格發火,一個失約十年的戀人,怎能讓人不氣惱?
「不告而別,是應該當面解釋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