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吳思柔走出醫院大門,蘇其偉的車已經等在那兒,他始終沒讓她忘記他的存在,每天不是電話問安就是早晚接送,不管兩人工作再忙碌,也要抽空一起喝杯咖啡。
「謝謝你來接我。」她坐上車,對他微笑道。
「不把握時間的話,你都沒空理我了。」
「生氣啦?不要這樣嘛!」她伸手捏捏他的臉,像在跟一個鬧脾氣的小孩說話。
他親吻一下她的手,稍微滿意,但又不是很滿意,「你什麼時候才要讓我曝光?」
「還早呢!」她的回答讓他無可奈何,愛上一個人,注定為她歎息。
開車來到巷口,兩人手牽手,走向以前是冰果店的那家咖啡廳,第一次來的時候他還說恨她,現在卻親自餵她吃東西,服務生若注意到他們的前後不一,應該會覺得很像肥皂劇吧!
「啊——多吃點,我要把你喂胖。」
「把我喂胖了要做什麼?」她吃了一根薯條,慢吞吞地嚥下。
「吃起來比較美味呀!」
兩人淨說些幼稚蠢話,年少情侶都不一定有這麼蠢,但樂趣是因人而異的,而且平常越聰明的人,談起戀愛就越癡呆。
「今天不要回家好嗎?」他每天都想誘拐她跟他走。
「不行∼∼昨天和前天都沒回家,今天一定要回家,拜託你啦!」她的撒嬌讓他無法拒絕,今晚只好勉強獨眠,真不知哪天才能結束單身,建立兩人世界?反正十年都等了,再等一陣子也不算什麼。
約會結束,吳思柔依依不捨告別了男友,走過巷子回到家,看到姑姑坐在客廳,拿著一本財經雜誌研究,瑪麗亞已經早早上床休息。她仔細觀察了姑姑一下,雖然五十歲了仍保養得很好,如果把眼鏡拿掉,再把頭發放下,其實很有女人味呢!
「回來啦!」吳香伶淡淡向侄女招呼,不想過問她這兩天去了哪裡?總之若是約會那就最好。
「嗯。」吳思柔放下包包,坐到姑姑身旁,搖搖她的肩膀說:「今天我聽爺爺說,三十年前,你交過一個日本男朋友?」
吳香伶大吃一驚,雜誌都從手上滑落。「他怎麼會告訴你?都已經那麼久的事了!」
那年她才二十歲,還在念大學,傻呼呼的,對方大她五歲,已經是社會人士,被公司外派來台灣,在母親的書法教室上課,兩人日久生情,那種年少純愛,雖然沒有好結果,卻讓人非常懷念。
「爺爺希望姑姑跟我都能結婚,所以就跟我提起這件事嘍。」看到姑姑複雜的表情,吳思柔覺得大有機會。
「你還有希望,我就免了吧!」吳香伶笑了笑,不當一回事。
吳思柔不放棄,繼續問:「姑,你跟他還有聯絡嗎?他現在有家庭嗎?在做什麼工作?」
「我們偶爾寫寫信而已,他回日本以後,奉父母之命結了婚,但是不到三年就離婚,有一個兒子,已經成家了。他在電信業公司上班,五十五歲就提早退休,聽他說準備開一家店,但還沒籌劃好。」
「既然這樣,你想不想去見見他?」多理想的狀況,就像是老天故意安排的,要讓這兩人再找回彼此呀!
「我哪有那種日本時間?」吳香伶想都不想就回答,她身居主管職,責任心重,又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支柱,累積的年假根本沒放過幾天。
「就當去觀光嘛!順便跟老朋友見個面,兩個人敘敘舊,不是很好嗎?」吳思柔搖著姑姑的手,也像催促也像撒嬌。「爺爺有我照顧,你別擔心,還有瑪麗亞幫忙,我們沒問題的。」
「別胡鬧,我專程去找他,多奇怪!」吳香伶上次見到織田翔太是五年前,他來台灣出差,約她去吃了頓飯,兩人就像老朋友,天南地北的閒聊。
「我不管,你一定得去啦!」吳思柔說著居然哭了,姑姑總是認真堅強的生活著,卻無法體會和另一個人互相依賴的感覺,她一想到就好心痛,老天怎能這樣虧待姑姑?太不公平了……
「柔柔?你怎麼了你?」看到侄女潸然落淚,吳香伶完全被嚇著了,侄女不是那種說哭就哭的女孩,一定是傷心到極點才會掉淚。
吳思柔一邊流淚一邊傾訴:「姑姑,我真的好愛你,我希望你能快樂……不管你見到他以後,是重新開始,還是再次告別,至少你嘗試過,就不會有遺憾……」
吳香伶被打動了,侄女說的她不是沒想過,只是人到中年,似乎少了點衝勁,也擔心四周親友說話,但現在有家人支持,她還有什麼不敢沖的?
「好了好了,我懂你的意思,別哭了喔!」
吳思柔擦去淚痕,期盼問:「你願意試試看嗎?或許他也在等你,你們可以重新找回彼此?」
「算我輸給你了……就聽你的,反正我沒有任何損失,賭賭看吧!」吳香伶忽然勇氣百倍,說穿了過去她只是膽怯,怕被對方拒絕,怕被家人反對,怕被別人議論,但是東怕西怕的就不可能改變。活到這把年紀,也該為自己勇敢一次,怕什麼呢?
當晚兩人聊了好久,過去現在和未來,那麼多點點滴滴的累積,都教人一談就欲罷不能。
說行動就行動,吳香伶向銀行請了七天假,她存放了那麼多假期,用都用不完,只是工作上不大放心,得仔細交代給同事和下屬們。
同一時間,吳建南也出院了,他想是妻子默默在保佑,因為他終於解開心結,這才是他康復的最大原因。
臨別這天,全家人都到機場送行,吳香伶有點受寵若驚,又不是去很遠,或者去很久,大家何必這麼勞師動眾?但其實她心底很溫暖,她知道家人都是為她祝福。
「爸、柔柔、瑪麗亞,我走嘍!」
「記得打電話回家。」吳建南盡量平淡地說,內心卻是百感交集。
「香伶小姐再見!」瑪麗亞還是一樣沒心機,開開心心送僱主出國旅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