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明玥的上班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,她沒心情留在家裡,逛著逛著就到了阿姨的鐵板麵店。
「他怎麼會在這兒?」她驚訝地瞪著不該出現在此處的男人。
詹淑美給她一個「你問我我問誰」的表情,逕自翻看著報紙。
「你來得正好,嘗嘗看。」秦諾不由分說地塞給她一塊巧克力蛋糕。
「我幹麼要吃?」她又沒什麼食慾。
「叫你吃就吃!」
「你這人怎麼——唔……」秦諾乾脆自己動手,用叉子切下一口蛋糕塞入她嘴裡。
「味道怎麼樣?」
明玥終於嚥下蛋糕,本想開口罵人,卻因為他那股罕見的急切,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。她的看法很重要嗎?
「快說啊,味道如何?」秦諾催促。
明玥想了想。「還不錯,滿好吃的。」
「比起你阿姨的呢?誰的比較好吃?」
「每個人喜歡的口味又不一樣,我要怎麼比?」名廚做的東西一定在水準以上,可是她覺得阿姨做的也很贊。
「你比較喜歡哪一個?」
明玥略微困惑地望著他,照實道:「阿姨做的比較合我的口味,你的有點甜。」
「Merde!」秦諾爆出一句法文咒罵,一把搶回她手上的盤子。「我就不信我做不出一樣的東西!」
他丟下話,飆回麵店的廚房,明玥只是一頭霧水。
「吃過飯了嗎?」詹淑美問。
明玥搖搖頭。「我不餓。」本來她是要跟仲謙一起吃午餐的,結果……
「怎麼了?你氣色不太好。」
「沒什麼,只是沒胃口。」為了避免阿姨追問,明玥改變話題,伸手指了指廚房。「那傢伙霸佔了你的廚房,你不介意嗎?」
「無所謂,反正沒什麼生意。」
明玥不免訝異,阿姨幾時變得這麼隨和?何況秦諾昨天才嫌她的鐵板面像豬食,阿姨怎麼沒拿掃帚把他轟出去?
「其實那個小伙子也不是那麼討人厭。」像是察覺到她的疑問,詹淑美放下報紙看著外甥女。「他做起事來有種熱情和執著,很有魄力,你替他工作了這段時間,別跟我說你沒注意過他在廚房裡的那股衝勁。」
那人在廚房裡根本就是世紀大暴君!
可是……廚房裡每個員工都心甘情願地任他辱罵、荼毒,從沒有怨言,相反地,秦諾帶領的員工,是她見過最有活力、最有效率的廚房團隊。
明玥忍不住探頭,只見秦諾圍著阿姨的舊圍裙,在廚房中埋頭製作麵糊,習慣高級設備的他,對阿姨堪稱簡陋的小天地,竟沒有一句抱怨。
工作中的他,有種耀眼的光芒,很帥。
不是沒見過這樣的秦諾,但任何一丁點的感動總是被他的毒嘴殺得一乾二淨,光是與他對陣就讓她分身乏術,哪有多餘的心思去想他認真的時候有多帥?
詹淑美又說:「我現在總算明白,為什麼你上次遇到了那個不錯的機會,卻沒有離職。」
明玥不由得怔忡。阿姨指的是約兩個月前,有個以前滿要好的學姊連絡上她,問她願不願意跳槽到一家五星級飯店的餐廳,她沒考慮太久便婉拒了。
當時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態,只是單純地認為,她還沒準備好要換工作。
是不是多少也因為,別的地方沒有秦諾?
明玥不願多想,只淺笑著對阿姨說:「那人不開口說話的時候,好像真的沒那麼討人厭。」
*** *** ***
人的審美眼光會不會變?
秦諾不斷問自己這個問題。
一抹鵝黃色的身影經過他眼前,然後消失在酒窖的入口。
真是奇怪了,為什麼他會覺得孫經理愈來愈順眼?為什麼這兩天自己的目光總是忍不住跟隨著她?
「Chef……」
像今天,即使她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,他仍是覺得她看起來比剛認識的時候好看,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
自從那日在小酒館遇到她之後,某些事好像變得不太對勁……
「Chef!」
「叫魂啊!」他吼了回去,對執意打斷他思考的噪音極為不爽。
「雞、雞胸快焦了……」
經大成一提醒,秦諾才猛然驚覺自己還在煎肉,而且煎過頭了。
「Merde!」該死,他怎麼會犯這種白目的錯誤。「你白癡啊?幹麼不早點說?!」
「我、我叫你很多次了……」大成哭喪著臉。好心被雷親,真冤哪∼∼
秦諾將失敗的食物倒進垃圾桶,正要拿起另一片雞胸重新料理,動作卻頓住。
今天店裡的侍酒師因事請假,孫經理自然而然地接手了他的工作,可是為什麼還不見她從酒窖出來?
下酒窖拿幾瓶酒需要那麼久嗎?
想到那比平時蒼白的臉色,秦諾體內警鈴大作,扔下生肉,火速洗過手,衝向酒窖。
老闆今天到底吃錯什麼藥?眾人面面相覷,卻沒人說得出一個所以然。
秦諾在陰涼的地下室找到明玥的時候,她的身體正靠著放酒的木架。
「喂,你還好吧?」
他怎麼突然來酒窖?明玥有些訝異。
「我……可能生病——你做什麼?」他忽地伸手探上她的額頭,把她嚇了一跳。
「你智障啊!這麼燙叫做『可能』生病了?!」秦諾想也沒想地抱起她,引來明玥一陣驚叫。
「放我下來,我自己會走。」
「你連酒窖都走不出去,要是撞壞了酒架摔破了酒瓶,你賠得起嗎?」
明玥不自在地扭動。「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……」雖然她渾身乏力、感覺虛弱是事實,但是在他的懷抱裡,太詭異。
「你乖一點行不行?又沒人嫌你胖。」
他的語氣凶巴巴,聽起來又粗魯又不客氣,可是他的聲音裡有著什麼,讓明玥安靜了下來。
那是關切嗎?
可是他在廚房裡那麼忙,怎麼會注意到她在酒窖裡多待了一會兒?又怎麼會發現她不舒服?
所有疑問在她被抱進廚房的時候,全數被嚇跑了,即使把臉藏起不見人,她也能想見眾人呆若木雞的模樣,因為原本鬧哄哄的廚房霎時靜了下來,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