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他的長槍其實是鏈子槍,由鐵環扣連著六節槍身,可以做六節棍揮灑,也可以套成一柄七尺長槍,而最特別的是,雖然那閃閃發亮的銀槍頭只有半尺長,但繫在上頭的紅櫻穗卻有一尺長,一揮舞起來,那紅櫻穗就彷彿紅霧般瀰漫開來蒙蔽了敵人的視線,當敵人看到那要人命的槍尖時,再想躲避已來不及了。
就如此刻,東湖秀士只見得到漫天蓋地的紅霧,卻不見長槍的影子,心頭一凜,當即立定單足旋地,長臂暴起,指天鉤狂轉疾回,悍然無畏的迎向那蓬紅霧,剎那間,雙方同時陷入紅霧的包圍之中,沒有任何一雙眼看得清楚裡頭那兩人到底是在喝茶還是下棋,但聞嗤一聲後,紅霧驟消,兩條人影分射左右落地。
然後,是好一陣子沉寂,東湖秀士與楚無極相對而視,默然無語。
半晌後,楚無極才使力抽動右手,唰一下收回洞穿東湖秀士右肩的銀槍頭,東湖秀士踉蹌退了好幾步,臉色就像破敗的棉絮一樣灰白,但他緊抿著嘴一聲不吭,深深注視楚無極一眼後便毅然飛身離去。
南七省的霸王依然是南槍楚無極。
慢條斯理地,楚無極陡手一振,那五節槍身匆又頭尾相接連成原來的長槍,再轉身面對紫月馬場的人。
「還要繼續嗎?」翻成白話是:你們還敢再跟我打嗎?
紫月馬場這邊的人不由面面相覷,張張臉都跟腳下踩的泥土一樣顏色,說不出話來。
要打嗎?
但分明打不贏啊!
不打?
難道真要讓紫采衣嫁給楚無極的兒子?
大半天後,紫采衣輕輕歎了口氣,緩緩朝侯公子投去淒楚無奈的一眼,繼而深吸一口氣,毅然舉步向前。
「好,我同……」
「不好!」紫蘿衣驀而尖叫一聲,不顧一切衝過去擋在紫采衣前面,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思索,純粹是反射性動作。「不同意!絕不同意!」她怎能任由妹妹犧牲嫁給不想嫁的人!
眼看目的即將達成,楚無極正暗自心喜,冷不防又冒出一個不怕死的程咬金,這下子他可真是火大了。
「你這臭丫頭!」手臂倏揚,長槍宛如脫弦怒矢般激射向紫蘿衣。
雙方的距離並不算遠,又是毫無預警的猝襲,紫蘿衣根本來不及閃躲,就算能躲,她也不敢躲,她一躲,後面的紫采衣就正當其衝閃避不及,因此,她只能奮力揮劍,企圖格去那隱藏在紅霧中的銀槍頭。
然而一擊不中之後,她即刻明白以自己的能力是擋不去楚無極的攻擊的,只好眼睜睜看著銀槍頭在紅霧中現身,閃爍著刺眼的光芒襲向她胸前。
「蘿衣!」
在眾人驚恐的尖叫聲中,紫蘿衣不覺咧嘴苦笑,這回可真的完蛋了!
那銀槍頭的速度快得連瞳孔都來不及收映,剎那間已碰觸到她的衣衫,她正待閉上眼睛乖乖上西天報到去,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瞬間,長槍忽地一頓,然後就定在那裡不動了。
好半天,沒有人出聲。
楚無極盯著長槍看了片刻,再徐緩的拉開視線移向一側,那兒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,滿身泥濘,風塵僕僕,還有一條黑烏烏的,不知由何種質料編織而成的長索,一頭揪在那人手中,一頭牢牢地捲住了他的銀槍頭。
長槍不是不動,而是動不了了。
「厲閻王,好久不見了。」
「也不太久,一年多而已。」
他們一出聲,一身冷汗的紫蘿衣即刻回過神來,馬上拖著紫采衣退退退,退到安全地帶。
哼哼哼,待會兒再跟他算帳,居然拖到現在才回來。
「可巧,我正想這邊事了之後去找你,沒想到先在這兒碰上你了。」
「我也沒料到會碰上楚大俠你。」
「那麼……」楚無極瞄一下捲住槍頭的黑索。「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嗎?」
「這就要看楚大俠你是為什麼目的到這裡來的了。」也不見那人動上半根手指頭,那條黑索已咻一下飛回他手上捲成好幾圈,就好像套馬的繩索似的,然後,他緩步行向紫蘿衣那邊。
「可惡,老大,」紫蘿衣先恨恨的捶他一拳,再接過來他的行囊,免得礙他手腳。「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嘛!」
「你闖什麼禍,居然惹上南槍了?」雙眸依然緊盯著楚無極,厲千魂低聲問。
耶,惡人先告狀?
「喂,少冤枉人了,不是我好不好!」紫蘿衣冒火的橫他一眼。
「那是……」厲千魂往後瞥,紫月馬場各個人都張著一雙雙不可思議的目光瞪住他。「誰?」
「是采衣啦,她都要跟侯公子訂親了,那支破槍卻硬要采衣跟他兒子訂親!」
破槍?
厲千魂瞟她一下,輕輕頷首,表示他瞭解了,再望向楚無極。「楚大俠,我以為求親這種事不該強人所難吧?」
楚無極的表情很陰沉。「你要插手這件事?」
厲千魂搖頭。「不是插手,是這件事原就跟我有關。」
「什麼關?」
「紫采衣是我的小姨子。」
楚無極靜了一下,驀而嗔目怒吼,狀極駭人。「你你你……你成親了?!」
厲千魂沉穩地點了點頭。「我已成親快一年了。」
「混蛋!」楚無極氣得直跳腳。「那我女兒怎麼辦?」
「我不解楚大俠此言何意?」厲千魂狀似不解地反問。「令嬡與我何干?」
「兩年前我就跟你提過這事了,我要把女兒嫁給你呀!」
「但我並沒有同意。」
「為何不同意?難道我南槍的女兒會辱沒你北索嗎?」
楚無極愈說愈大聲,到最後變成吹鬍子瞪眼嘶吼了,而厲千魂卻反倒愈來愈冷靜,冷靜得近乎冷酷,威猛的氣勢強悍得駭人。
「不,是我不適合楚姑娘,楚姑娘也不適合我。」
「我說合適!」
「我以為不合適。」
「你……」楚無極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,驟而怒目如焰,暴烈地狂吼。「你非娶我女兒不可,否則便是看不起我,既是看不起我,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,劃下道來吧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