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段時間以來,父親越發冷淡,本來以為是之前喝花酒事件影響,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,他都打贏比賽回來了,到底還在氣什麼呢?
再望一眼那冷硬的五官,宋凱把視線轉回前面,專心開車。他知道有問題,也該解決,不過目前他只關心一件事,或者該說一個人——宋凌心。
將近一小時的車程中,他們都沒有多說話,車裡氣氛沉重,如同車窗外暗濃的夜色。
回到家,已經過了午夜,三人各自去梳洗休息。宋凱硬生生壓抑住大步走向後面,上樓直闖宋凌心房間的強烈衝動,只是安靜等著。
躺在自己床上,睜眼瞪著黑暗中的天花板,瞪得快要燒穿兩個洞,好不容易等到父母都就寢了之後,他無聲地起身,精壯的身子像獵豹一樣移動,片刻,他已經穿過了走廊,走下樓梯,由相連的廚房走到後棟。
她不在。房間靜悄悄的,床上也沒人。
宋凱很確定她在家。她的車在車庫裡,常用的包包擱在桌旁地板上,壁燈也開著——只要怕黑的宋凌心在家,這盞壁燈是一定不會熄的——種種跡象都顯示,她在。
但,人在哪裡?
在不驚動父母的前提下,宋凱修長身影如幽靈般安靜移動,一間又一間,走遍了家裡。終於,在前棟二樓的小書房,看到了門縫底下透出來的光線。
敲門聲很簡短,一下,又一下。
彷彿聽見了誰在歎氣,但宋凱並不確定,彷彿過了一整個世紀,門終於開了。
「為什麼躲在這裡?」宋凱壓低了嗓音,但壓不住他語氣中的怒火。「你不知道我回來了嗎?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嗎?電話不接,留言沒回,功課可以忙成這樣?到底在忙什麼?你最好說清楚……」
話聲突然中止,四下重新陷入絕對的安靜,因為宋凌心柔軟的小手按住了他的唇,阻止他繼續質問。
她好像瘦了,顯得眼睛更大。那雙美麗的眼眸,又黑又深,默默望著他,千言萬語都在裡面。
「我在講電話。」她輕聲說,「等我一下。」
「這麼晚了,講什麼電話?」宋凱低聲咕噥。
隨她進書房,才發現她真的在講電話,不過卻是網路電話,需要用到電腦;她的房間沒有裝網路,所以,必須把筆記型電腦搬過來書房。
宋凱聽不懂她在說什麼。
不是話題太艱深,而是她用著她自己的母語。清脆俐落的音節一個接著一個,他雖聽不懂,但他喜歡像唱歌一樣的抑揚頓挫,所以安靜坐在她身邊聽著。
這樣居然就夠了。緊挨著她坐,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,感覺她就在身旁,伸手可以碰到她,聽著歌唱一般的異國語言……宋凱閉上眼,感受到這麼久以來的分離焦慮,慢慢都消失了,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,完全處於近來最放鬆的狀態。
他舒服地躺坐書房的長椅上,長腿跨在旁邊桌上,一手不客氣地伸過去拉住她的手。柔軟的小手牢牢握在掌中,飄蕩不安的心,就安定了。
戴著耳麥的宋凌心只回頭望他一眼,又回去繼續講網路電話。等到她講到一個段落時,宋凱已經睡著了。
宋凌心試圖想偷偷把手抽出來,試了幾次,都沒成功。宋凱不肯放。
歎口氣,她放棄掙扎,乖乖坐回他身邊。
真的……好久不見了。刻意的逃避,能讓兩人見不著面,但心理根本逃不開;宋凱一直在她心裡,時時刻刻,沒有離開過。
自由的小手忍不住輕輕撫上那張疲倦的俊臉,超有個性的濃眉,挺直的鼻樑,堅毅的薄唇,稜角分明的下巴……說真的,他不是電影明星小生那種漂亮,而是充滿男人味的英俊。尤其在球場上,那種銳利的氣勢,放眼球壇,幾乎找不出誰能與之匹敵。
他就是這樣,不管是執行戰術、進攻投籃、防守對方、或是戀愛……都是這樣,認定了目標之後,眼中、心裡絕不會有旁騖,專注投入到可怕的程度,就算把自己累垮都不在乎。
看看,累成這樣……
溫柔輕撫,讓他的濃眉放鬆了。突然,他睜開了眼。
宋凌心嚇了一跳,直覺要縮回手,卻也被抓住了。四目相對。
「跟誰講電話,講到這麼晚?」他的嗓音有些沙啞。
「朋友。」奇怪,為什麼只是被這樣望著,她的心跳就會猛然加快加重呢?
宋凱也沒有繼續追問,只是看著她,好像用眼光在溫習她的形貌似的。
半晌,無法抵抗他的沉默壓力,宋凌心開始想掙脫,輕聲說:「你累了,要不要上樓去睡?」
「陪我。」宋凱打斷她,雙手一使力,把她拉了下來。
她被鎖在堅硬的懷抱裡,臉蛋貼在他的胸膛。柔軟的曲線與剛硬的線條密密貼合,沒有空隙,彷彿是為對方專門打造的。
兩人都舒出一口長長的氣。在外流浪多日之後,終於回到家、回到對方懷裡。
「寶貝。」他突然低低叫她。
宋凌心詫異抬頭,迎來了一個溫柔入骨的吻。
她頭暈了,好像被泡在酒裡面,全身暖洋洋、軟綿綿的。
那一夜,他們沒有更親密的舉動,僅僅是緊擁著對方,即使不是在床上,即使只能依偎一下就該各自回房,但……還是覺得夠甜蜜、夠接近了。
捨不得移動,捨不得放開,依依不捨的結果,就是在長椅上睡著了。
*** *** ***
等宋凌心從夢中慢慢醒來之際,她發現自己在移動,不,她不是在走路,而是……很難解釋,反正,就是整個世界都在晃動,但她還是很安全的抽像感覺。
因為宋凱抱著她。
「要去哪裡?」她迷迷糊糊問。
「回你房間,天都快亮了。」
啊,所以他們在長椅上睡了好幾個小時嗎?宋凌心打個呵欠,睡意迷濛的臉蛋下意識地往他胸口磨蹭,像貓咪一樣撒嬌,惹人憐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