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後,他照著陳亦名之前的指點,找到她的公司,在附近耐心等著,一直等到她和同事一起下來。看著她和朋友閒聊的自在模樣,他心裡真是百感交集。
她在宋家時,因為他的關係,到後來根本沒辦法自由,兩人的戀情又見不得光,嬌艷的青春,她硬生生的壓抑住。
好吧,可是這幾個月以來,她在這裡自由的呼吸著,但氣色也沒有比較好啊!兩隻大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,整個人明顯瘦了,皮膚白得像透明一樣,毫無血色。宋凱看了,心疼的感覺尖銳而清楚到無法忽視。
當然了,還看到昨夜一個陌生男人送她回來,和她拉拉扯扯的情景,宋凱當場差點爆發。他的拳頭已經握緊,只差一點點就揮出去了,他真的想打爛那個陌生男人的頭!
她是他的!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疼著、寵著的寶貝!如果她在這兒過得快樂自在,他就算心痛如絞,也會考慮放棄;但是看過她把自己照顧成這樣,還有閒雜人等在身旁虎視眈眈……沒可能!他絕對不可能放手!
見他好久不說話,表情又冷又硬,宋凌心忍不住怯生生問:「哥,你……想吃什麼?我、我帶你去吃東西,好不好?」
他沒有反對,只是依然冷冷的不太多話,由著她帶他到一家小店,點了滿桌的豬耳朵、水煮花生、海帶絲、豆乾鹵蛋之類,然後又點了熱騰騰的手工餃子、酸辣湯,慇勤地幫他調好醬料、盛湯,幫他拿筷子、拿湯匙,另外還點了飲料。
等兩人飲料上桌,宋凱看她一眼,就把她的冰紅茶拿走。
「啊?那是我的……」
宋凱冷冷打斷她,「你現在能喝?不怕肚子痛?」
看她昨天那虛弱、冷汗直冒的樣子,兩人關係親密到這種程度,稍微一想,宋凱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。不過,宋凌心聽了,就莫名其妙的臉紅。
他對她的身體瞭如指掌,一點點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,所以,像她現在這副慘慘的模樣,一點妝都沒上,也沒有打扮,衣服只有最簡單的幾套,都洗得舊了,頭髮也很久沒整理……這個樣子出現在親愛的他面前……
想到這裡,宋凌心偷眼看看他。宋凱依然冷得跟冰一樣,面無表情,無言地吃著她幫忙點的一桌子菜,還喝著本來是她的冰紅茶,她只能乖乖在一旁喝熱湯,一面忍不住一直幫他夾菜。
「好吃嗎?這個要不要吃吃看……還有這個,試試看好不好?」他們以前在家吃的都不是這樣的東西,宋凌心一方面很想讓他嘗嘗,一方面又怕他吃不慣,就在旁邊忙著夾菜、忙著問,忙得自己都沒怎麼吃。
宋凱也不去管她,只是把菜都分成兩份,下令道:「那些是你的,要吃完。」
「可是太多了……哥,你要不要多吃一點?」
「吃。」
他的命令不容反駁,她只好乖乖低頭吃。
結果可能因為緊張加身體狀況不佳,胃口實在不開,努力吃也吃不完,最後她抬頭祈求地望向宋凱——
宋凱一臉不悅,俊臉板得跟冰雕一樣,卻還是極自然地接收她沒吃完的東西。
沒辦法,默契是打不破的。他們已經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,實在沒有那麼容易割捨、抽離啊。
然而,她卻狠心把兩人之間的關係切斷,不管為了什麼,不說一聲離去……留下與父母對立的他,失心瘋似的到處找她!
想到這裡,宋凱的臉色更陰鬱了。
吃完晚餐,陪她走回住處之後,他轉身就要離開,連多說兩句都不想。
「你、你不上、上來坐一下嗎?」宋凌心見他要走,忍不住開口叫住他。
宋凱搖頭。
「那你、你明天要做什麼?還有,大、大概會待幾天?」一面講,宋凌心一面恨自己的笨拙。
明明看到他欣喜若狂,為什麼情況會這麼僵呢?她連問他好不好、問宋家爸媽好不好都問不出口,更別說能得到他的答案,宋凱看起來……真的很生氣。
從來沒被這樣擺過臉色的宋凌心,根本也來不及自憐委屈了。她知道宋凱很不高興,也知道他一定不諒解自己的不告而別,可是她還是希望,只要一點點就好了,讓她再享受一點點被疼愛、被寵的甜蜜,就算只是一個微笑,一個溫柔的眼神,這樣可以嗎?
「明天?我有我的事。」宋凱的回答依然很冷。
宋凌心沉默了。眼看宋凱準備離去,她張口想說話,卻發不出聲音,只好又閉上。
「還有什麼要說的?」
「我……我已經……我明天請假了。」本來是想陪他的。
「不用了,你去上你的班。」
如果他就這樣轉身走掉,這個晚上就這樣結束了,但壞就壞在他在離開前,又忍不住瞄了她一眼。
她的眼眶紅了,大眼睛水汪汪的,流轉著委屈淚意。那張他曾眷戀親吻過無數次的小嘴沒有血色,被貝齒緊緊咬著,還微微顫抖,硬是壓抑著不哭出來。
她親生父親過世時,家裡停電讓怕黑的她六神無主時;傾盆雷陣雨的午後,從外面淋得全濕奔進房子,被聲勢驚人的雷嚇得發抖時……她都是這個表情。
多年前的那個夏日午後,他抱住了驚恐的她,兩人都淋濕了,雖是盛夏,但她在他懷裡還是發著抖,壓抑了一整個夏天的特殊情愫終於爆發,他低頭吻了她顫抖的嫩唇。也是那一天開始,她把最純淨的自己交給了他。
再鐵石心腸,再生她的氣,宋凱都沒辦法從這樣的她身旁離開。
一顆晶瑩的淚,彷彿珍珠,溢出了眼眶,從她慘白的臉頰滑落——
還沒滾到下巴,已經被粗糙有力的修長手指接住。
夜風中,好像有誰的歎息被吹散。
「為什麼……對我……這麼凶?」她哭著問,哽咽得亂七八糟。
宋凱的大掌捧住了她的小臉,很快地掌心都濕了。
「我只問你,如果今天,情況反過來呢?」他不答反問,「如果爸媽一生氣,我就逃開了,逃得遠遠的,你又做何感想?我說過希望我們能堅持到底,爸媽再氣,也有個限度,但你為什麼懦弱成這樣,對我沒有信心?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,自己又過得不好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