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死神首曲1
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
白天 黑夜

第 31 頁

 

  原本,心頭還是頗平靜的。就以這樣的心情,她向前踏了一步。

  就因為這一小步,奇跡出現了。滿天星星瞬間放光,銀河流動在夜空上,宛如香檳傾瀉;花園中的繁花,同一時間朝花園的女主人吐艷,那些剛長出來的花瓣,每一片都透著螢光的色調,幽幽的、曼妙的、瑰麗得如珠寶散滿綠葉上。

  陶瓷站到一朵透光的夜水仙跟前,被那不可置信的美打動。她不作聲,默默地讓這片天地感動她。

  好美,好美,好美。

  死神沒走近,他一直站在遠處。他要好好欣賞他所喜歡的人接納他心意的畫面。

  夜微涼。一個夜可以有多美?風掠過,他和她,都在心中感到適然。

  A Wish A Gift(10)

  Day 5

  這一天,死神的死亡特別的親近。他就死在她的睡床上,她一張開眼,就看見他氣絕身亡的死相。

  眼珠向上翻白,嘴微張,皮膚發青,全身僵硬。

  陶瓷側身托著頭觀賞了好一會,愈看愈心情好。

  他死得那麼近,真叫人快慰。

  她低聲說了一句:「我實在對你滿意到不得了。」

  屍體無法答話。她看著他的死相,又自顧自笑了一陣子,才風流快活地從床上起來。啊,美好的一天又再來臨。

  如常地,她工作了半天,繼而就離開辦公室。臨行前助手提醒她:「Mrs. Walcott,醫生說,Mr. Walcott今天可以進食。」

  陶瓷點了點頭,問:「廚子準備了些什麼?」

  助手告訴她:「意大利生牛肉。」

  陶瓷瞪大眼,說:「剛能夠重新進食就不忘大飽口福?」

  助手笑著說:「Mr. Walcott的心情應該不錯。」

  陶瓷安慰地笑了笑,繼而走上座駕,朝醫院的方向走去。Mr.

  Walcott已病了五年,癌細胞擴散時強時弱,他在這些年間受了很多苦,陶瓷與他一同經歷,她亦身心俱疲。

  到達醫院之後,陶瓷先與Mr.

  Walcott閒話家常,又陪他一同進食,看著他骨瘦如柴的身形以及干槁的容貌,她無法不心痛。二十年前,她嫁給他的時候,他是一名擅長運動的律師樓合夥人,體格完美到不得了。二十年後,陶瓷優美如昨,但她的第二任丈夫已被病魔折磨得不似人形。

  看吧,做人有什麼好?根本就是一場惡作劇。

  探病後,陶瓷問醫生:「我的丈夫還有一段日子吧?看著他長期住院,我並不好受。」

  醫生除下眼鏡,按摩疲累的眉心,對陶瓷說:「Mr. Walcott只剩下三日命。」

  陶瓷以為自己聽錯,她反問:「三日?」

  醫生認真地說:「他現在是迴光反照。」

  陶瓷瞪著不可置信的眼睛,把醫生的其餘說話聽進耳中。醫生絮絮地向她解釋一些她聽不明白的醫學字彙。

  她一邊聽,一邊在心中狐疑。明明,Mr. Walcott一病就是二十年,而這就是第二段婚姻的最大特點。

  A Wish A Gift(11)

  陶瓷迷惘起來。「這即是說,Mr. Walcott只與病魔糾纏五年便完結?」

  醫生點頭。「也可以這樣說。」

  陶瓷舒了口氣。「這是一件好事。」

  醫生又再說了些什麼,然而陶瓷已聽不下去。她垂下眼安下心神,感激之情湧滿心頭。這多好,免得他一直受苦。

  那時候,這段婚姻給她最大的感觸是惻然與不忍心,每當看著Mr. Walcott的臉,她都滿懷悲憐。Mr.

  Walcott病得痛苦,而她作為妻子,每天都難受。

  她合上眼睛。現在,她總算叫做放下了重擔。她相信Mr. Walcott都會喜歡這種安排。

  但,慢著,是誰給予他們這新的安排?

  是誰瓦解她曾有過的郁苦與疲累?

  是誰善良地改寫她的回憶?

  從此,每當想起她的第二段婚姻,她都不會再憂鬱和皺眉……

  陶瓷溜了溜眼珠,未幾她慢慢地清醒起來。這是一份死神的禮物。

  她深呼吸,打斷醫生的說話。「請問,死神在何處?」

  醫生又再除下眼鏡,並以深邃的眼神望進陶瓷的異色眸子內。他說:「該是你告訴我死神在何處。」

  陶瓷心念一致,然後便這樣說:「是你。」

  醫生袍上的敦厚臉容逐漸輪廓分明。死神的俊臉映入陶瓷的眼眸裡,他笑得仁愛而體諒。

  死神對他所喜歡的女人說:「告訴我,我做得很好。」

  陶瓷由衷地說:「謝謝。」

  她多想告訴他,這五天以來,她像活了五世那樣。從來沒有一個男人,能對她有這種影響力。

  她笑著嗟歎,再次對死神說:「謝謝。」

  死神得到她的兩次道謝,於是笑得很甜蜜,堂堂男兒身,忽然有種女兒家的嬌美。

  陶瓷正想取笑他,死神卻又說:「我希望,我是瞭解你的。」

  頃刻,陶瓷的心震了一震。她愕然地抬眼望著他。

  他眼內的風景,是那麼的不言而喻。

  而她,感到淚腺已洶湧。她把眼睛調開去,不要再看他。

  但覺心坎內湧來一股澎湃的引力,快要撕破整個人和整個心。

  他牽起她的手,又輕抱她的腰,在她的耳畔說:「今晚,可以賞面跳一支舞嗎?」

  曼妙地,就傳來了舞曲的音律,輕盈的、甜美的,安撫人心的。

  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,雖然,她發現自己正全身僵硬。

  他好像能悉破一切那樣,微笑著把她的身體輕輕拉近他。

  她繼續找不到反抗的理由,於是,她讓自己與他身貼身。

  他把她抱入懷中,緩緩旋轉。

  她想,身貼身大概沒什麼問題吧,又不是心貼心……

  但不知為什麼,她忽然很想哭。

  是誰給予這個男人權力去說出叫她瓦解粉碎的一句話?他居然說,他瞭解她。就憑他這一句,她已有理由置他死地。在這世上,誰有權自以為是說出這樣的話。

 

上一章 下一章
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