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也罷,玉珮你就留著吧!」他有些無奈地將桌上的幾枚玉珮收拾好,起身跟她道別。「我還有事,先告辭了。」
「咦?你要走了?」綠芽詫異地跟著站了起來,看見他的那盞茶還是滿滿的一杯,連一口都沒動過。「可是你還沒喝茶……」
「我還有事。」他沒有慢下腳步,依舊說著聽來便覺敷衍至極的托辭。「改天再喝吧!」
「大哥、大哥──」
見他頭也不回地離去,綠芽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生氣,還是該傷心了。
敢情他只是專程來跟她討這枚玉珮?事情辦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?在他眼裡,她還比不上一枚小小的玉珮?!
她惱怒地戳著玉珮,忍不住嫉妒它能夠得到傅霽東如此關注在意。可這麼戳著戳著,她又忽然有些心疼起來。
「對不起噢,痛不痛啊?我吹一吹就不痛了喔……」
一旁收拾桌面的春兒不由得投去鄙夷的一眼。她家主子是瘋了嗎?居然淪落到跟一枚玉珮演起噁心的戲碼來?!
唉,這愁煞人又甜蜜入骨的情滋味呀……
隔了好幾日,傅霽東才又邁著大步,朝四季樓的方向慢慢踱去。
他一邊竭盡所能地放緩腳步,一邊努力在腦中催眠著自己──
綠芽是他疼愛的小妹妹,看她一雙手被刺成蜂窩樣,他會心痛到整個人變得好奇怪,也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情啊!
嗯,沒錯,就是這樣。不斷說服自己之後,他滿意地點點頭,舉步跨入四季樓的門檻。
「春兒,你家姑娘呢?」見綠芽的貼身丫鬟迎面走來,心情大好的他微笑問道。
「姑娘她出去了。」春兒挑了挑眉,儘管還是面無表情,眸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錯愕。
「出去?去哪兒了?」傅霽東沒有忽略她那詭異的反應,緩緩收起笑容,不動聲色地續問道。
「姑娘沒說,奴婢不知道。」春兒四兩撥千斤,來個一問三不知。
「你不知道?」他冷笑,緊鎖著她的眼神有如盯上老鼠的貓兒。「你是她的貼身丫鬟,她要出門,你居然不過問她上哪兒去?要是她在外頭出了任何意外,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,嗯?」
姑娘,奴婢幫不了你啊,你好自為之吧……春兒在心裡歎了一口氣。
「這麼說來,姑娘好像有提過,她要去那個什麼茶樓,聽什麼大曲兒的。」她依舊面無表情,說的卻是出賣自家主子的話。
「又偷跑去茶樓聽大曲兒?我不知跟她說過千百次了,那種地方……」他開始碎碎念個不停。
春兒一邊敷衍地點點頭,一邊不著痕跡地悄悄後退。因為接下來她要抖出的秘密,可能會讓她自己也慘遭碎碎念攻擊的波及──
「至於,陪在姑娘身邊的是哪家的公子,這個奴婢是真的不知。」語畢,她立刻拔腿就跑。
「等、你說什麼?什麼哪家的公子?!」
傅霽東頓了頓,才後知後覺地消化那句話,但春兒早巳跑得不見人影。
那個臭丫頭!等他逮著她,若沒有把她好好教訓到哭出來,他就不姓傅!
一陣風似的飆出四季樓外,他快步趕至外城的明月茶樓。
果然真如春兒所說,還隔著一大段距離,他便撞見綠芽跟一位衣著華麗的俊俏男子有說有笑、狀似親暱地走出茶樓,看得他更是火冒三丈──
「謝謝你今天陪我出來散心,方『公子』。」綠芽俏皮地眨眨眼,衝著身邊的好友甜甜一笑。「奴家該如何報答你才好呢?」
女扮男裝的方家千金壓著本來就偏低的嗓音,瀟灑多情地抬高她的臉,當街與她調起情來。
「嗯哼,那就跟本大爺回家,本大爺納你做妾,每天帶你吃香的、喝辣的,怎麼樣?」
這方小姐是京裡大鏢局的千金,不但貌似潘安,武功更是比春兒還高強,就算女扮男裝也不會被懷疑。
「可是,您的紅粉知己那麼多……奴家怎麼知道公子只是說著玩兒,還是認真的呢?」她故意噘著唇兒嬌嗔。
雖然這只是她們平時玩慣了的遊戲,但在旁人眼中看來,這對小兒女可真是男的俊秀、女的俏麗,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呀!
大夥兒看熱鬧看得正高興,不料半路卻突然殺出一個程咬金──
「你們這是在做什麼?!」
傅霽東鐵青著臉,氣得七竅生煙,忍不住大吼著上前分開這對幾乎是黏在一起的「小情人」。
「眾目睽睽之下,你居然公然調戲良家婦女,眼裡究竟還有沒有王法?」
趁著方家千金錯愕之際,他快手快腳地搶過綠芽,極其自然地將她護在身後,瞇起鷹眸警覺地睨著面前的「男子」。
「什麼調戲良家婦女?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調戲小芽兒?」方家千金可不是被嚇大的,她雙手環胸,根本不把他的斥責放在眼裡。「我跟小芽兒正談情說愛呢,你才是棒打鴛鴦、壞人好事的楞頭青!」
她一番話說得傅霽東黑了臉,氣得一口牙差點要咬碎。
「那個,大哥……」被他藏在背後的綠芽怯怯地探出頭來。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,方公子她是──」
她知道傅霽東誤會了什麼,原本想要解釋清楚,卻不小心依照習慣,喚了方家千金「公子」。
這一失言,簡直就像是在大火上淋上油似的,男人不但沒有冷靜下來,怒氣反而被激得更上一層樓了……
「好了!不要再說了。」他粗暴地打斷她的話,攫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內城的方向拖。「你現在就跟我回去!」
「是……」綠芽不禁暗罵自己的愚蠢,現在說明也只是越描越黑,倒不如先乖乖地跟他回四季樓再說吧!只是拖累了無辜的好友,害人家大大掃興了……
思及此,她回頭以眼神無聲地向好友表示歉意。
方家千金原本還豪邁率性地擺擺手,要她別介意,但下一刻,她隨即察覺牽著自己的男人停下了腳步,方家千金的眼神也立刻變得極為挑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