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當善若水總拉著他,用文字、詩詞細說《三國》的英雄氣概時,他除了覺得索然無味外,還頻頻想以打盹來表達他的抗議。
「這首詩名叫念奴嬌,是蘇軾豪放詞的代表作,你有什麼感想嗎?」清澈的眸子直直瞅著他,善若水懷著滿滿期待地問。
「有。」
善若水露出感動的神情,還沒開口,騰鐸搶先一步地誠然道:「感覺是——我累了,想睡了……沒心思好好品酌蘇軾這一首豪放詞的代表作有多麼經典。」
他後悔了!他是成功轉移了善若水的注意力,卻把自己逼進滿是書香的文字世界裡。真是失策、扼腕!
瞧著他的反應,善若水輕擰著眉,僵住了。
這男人呵!在她細心的調教下竟還是這模樣,難不成真是所謂朽木不可雕也?
愣了好半晌,她才堅定地開口。「不行、不行!」
「我的乖寶貝兒好親親,別這麼折騰我。」他舉起雙手,無力地想直接投降。
瞧他看來真的疲憊至極,善若水只得輕歎了口氣,掙扎了一會兒,才沒好氣地擰著他挺直的鼻樑道:「算了,不為難你了。」
騰鐸聞言,瞬間又生龍活虎了起來。
「不過——我要你做一件事。」
鷹展濃眉微挑,騰鐸因為她慎重的語氣,不自覺收起戲謔的神情,端坐起身道:「你說。」
「三日後,讓我送你離開京城。」
「為什麼?」他不懂她的用意。
善若水嬌憨地笑開,略微羞怯地道:「我想將軍鐵定不會像周瑜一樣,擁有羽扇綸巾的瀟灑形象,所以想看你著戎裝的模樣。」
語落的同時,她已經管不住想像,身形高大威武的騰鐸穿上威風凜凜的黑絨鑲滾銀胄甲時,一定也是萬分迷人。
瞧著她沉醉的模樣,騰鐸既感歎又不甘地蹙起濃眉。「唉!周瑜比我受寵,都『過去』那麼久了,還同我爭美人。」雖然善若水常以著崇拜的眼神看著他,但他的魅力似乎還是比不過三國時代的周瑜。
這些日子相處下來,他漸漸體會善若水對周瑜病人膏盲的盲目崇拜。
善若水忍著笑,巧笑倩兮地偎進他的懷裡。「胡謅什麼,將軍才是我心中的大英雄,誰都比不過。」
「是嗎?」騰鐸微挑眉,語氣中充滿了質疑。
唉!他竟同一個作古的男子爭寵吃醋,想來挺愚蠢的。
*** *** ***
接下來幾日,騰鐸留在四合院沒回王府。
善若水特地擇了一日,起了大早,讓小春菊陪她到附近的大佛寺求了張護身符。
她知道騰鐸心高氣傲、不信鬼神,是頂天立地的熱血男兒,而她再怎麼堅強,畢竟只是一介女流之輩。雖然兩人無夫妻之名,但她所擔憂的與一般妻子無異,而她所能做的,僅僅是靠著一張小小的護身符祈求他毫髮無傷地平安歸來。
「你上哪去了?」
留在四合院這幾天,他通常會在院子練武,而善若水則會坐在院子裡的青石階上看著書陪他。他練多久,她就坐多久。然而今天他一早起床便不見她蹤影,一直等到他練完武,才見她的身影匆匆落入眼底。
「你明天就要啟程離開京城,我和小春菊及胖大嬸出去備些飯菜,今晚為你餞行。」手心握著由大佛寺求來的護身符,善若水的表情有些心虛。
「那些事讓奴才們做就成了,你甭費心。」
溫柔地揚起手中的帕子為他拭去額上的汗水,她柔聲道:「我能為你做只有這些,你還不讓我做,我會很傷心的。」
幽沉的目光落在善若水自然流露出來的感情,騰鐸情難自禁地將她摟進懷裡。「傻姑娘,只要有你在我身旁,就夠了。」
走過這些日子,他終能體會她一心一意單純為他的真誠情感。
「等我回來!」他輕輕在她唇上落下一吻。
「我會等你,像以前在四合院等你的每一天一樣……真心真意、無怨無悔,你要平平安安回來……」
騰鐸微頷首,忍不住又取笑道:「傻姑娘。」
是傻也好,是笨也罷,只要能在他的身邊,她的心就可以被幸福撐得好滿、好滿。
而那一晚,騰鐸那套鑲有鍍金銅釘的戎裝在月光下泛著冷光。
看著身旁熟睡的男子,她悄悄和衣起身,迅速地取出針黹,將綴著吉祥厭勝錢的護身符縫在其間,縫在胄甲內,敷著薄絲綿的藍綢裡。
這吉祥厭勝錢是大師傅給她的祝福、護身符是大佛寺眾神的庇佑,縫綴上的一針一線,是她對他滿滿的情感。
是日,善若水親手為騰鐸穿上藏藍色緞面鑲滾黑絨邊的胄甲,目送著他離開京城。
*** *** ***
雖然騰鐸貴為鎮國將軍,但這一次至山東賑災、平暴民的人選,皇帝不假思索便欽點了騰鐸親自督師至山東進剿。
一來是因在騰鐸的訓練下,其手下的親兵嚴謹有術,且騰鐸自身武功不凡、計謀高超,面對強悍暴民,想必可以以最迅速的方式,解決此次問題。
沒想到騰鐸一到山東之後便發覺,山東的狀況比想像中還混亂。
許多山東流民見生活過不下去,在臨近城鎮打家劫舍,短短不到一個月便被山東豹風寨匪窩的匪頭匯成一支新的流民勢力。
劫皇糧、搶庫銀,聚眾造反、無惡不作,對處於天災的山東而言,無疑是雪上加霜,連鄰省也慘遭池魚之殃,深受其苦。
騰鐸率領的親兵一進入山東,聽聞風聲的豹風寨匪賊群起而攻,在軍隊將進山東前,已囂張狂妄地擋住去路,不給讓道。
「勸官爺還是識趣些別擋咱兒的財路,要不休怪咱兒打得你落花流水,再拽下你們的腦袋瓜子當球踢。」
為首的男子杵在馬蹄前,一身短褂,水桶腰上纏著黑腰帶,又粗又長的辮子圈在頸間,肩扛著把大刀,說話的同時頰邊刀疤一抽一動地,煞是嚇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