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王炎」兩字合起來,不就是一個「琰」字?
也難怪他懂武功、會吟詩,舉止甚至超乎尋常的老練世故,該說她太愚笨,還是他演技太好、偽裝得太成功,她竟連這麼明顯的徵兆都沒有察覺。
元琰左臉頰上那道長長的傷痕,開始沁出腥紅的鮮血來,但沐雪荷卻覺得這一刀像是劃在她的心口上。
曾經不顧危險、奮不顧身的挺身救她,在花燈前、寒夜中緊牽著她的手,大雨中以身體替她擋雨……
這些原來都是元琰貝勒一場演技精湛的騙局!
「雪荷,你聽我解釋——」元琰心焦的想向她伸出手。
「別碰我!」她躲開他的手,心痛的低喊。
眼淚,宛如一顆顆斷了線的珍珠,不斷地往下掉,將元琰的心揪得發疼。
望著自己僵在半空中的雙手,好半天元琰才頹然收回。
「我錯了。」打從她溫柔地將點心放進他手心裡的那一刻,他就知道自己錯得離譜。
「不,你贏了,你成功證明了只要是你元琰貝勒想要的東西,絕對沒有得不到手的。」沐雪荷慘澹一笑,那笑,卻比哭更令人心酸。
「小荷兒——」
「不要這樣叫我!」沐雪荷冷聲打斷他,軟弱的淚水卻已經爬滿她的臉龐。「我已經受夠了你的虛情假意,如果你還有一點點同情心,就求你放過我,不要再來傷害我。」
傷害她?
元琰震懾地來回巡視她慘白得令人心疼的臉。
天可明鑒,他是寧可死,也絕捨不得讓她受一丁點兒傷害啊!
「你已經得到你要的,從今以後,請離我遠遠的,再也不要靠近我半步。」她已經錯給了感情,最起碼,該保全僅存的尊嚴。
「小荷兒,別這樣,我愛你啊,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——」
「愛你?」沐雪荷緩緩抬起頭,唇邊浮起一抹無心得幾近殘忍的笑。「不,我恨你。」她一字一句,慢慢說道。
宛如挨了一拳,元琰的臉孔驟然刷白。
「你走吧,從今以後你我再無瓜葛,最好永不相見!」她決然吐出一句,如秋水般的瞳眸再也不看他。
慢慢越過他,她木然走向床炕邊,脫下鞋,緩慢躺回床上,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,卻無法阻止那噬心的痛楚在心底蔓延。
絕望纖細的身影,被燈油燃盡、逐漸黯淡下來的燭火給逐漸吞沒。
元琰悲痛地望著床上不動、不語的人兒,緊握雙拳,用力之猛幾乎將自己的骨頭捏碎,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半點疼痛,只感到胸口揪扯得彷彿被撕裂開般疼痛。
如果時間可以倒轉,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,換得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!
他轉過身,慢慢打開門走了出去,在一片抽氣聲中,腳步聲消失在長廊底端。
飄著大雪的夜,一抹孤絕身影走出四季樓,幽然融入雪夜中。
渾身只著一件薄棉衫,元琰竟絲毫感覺不到冷,反而覺得有股椎心的痛像是一路鑽進了心底。
走了幾步,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,抬頭望了眼那扇緊閉的窗,久久不能釋懷。
雪花片片落在他身上,染濕了他的發、他的衣衫,化成針刺般的寒,滲入他的肌骨裡。
若世間真有心碎,他現下這種疼肯定就是!
*** *** ***
「大哥、大哥?」
一個彷彿來自千里外的聲音,逐漸在耳中棗集清晰,元琰木然抬起頭,努力想將眼前熟悉,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誰的臉孔看清楚。
「大哥,怎麼回事?你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?』元珣驚駭地上下打量著元琰人不像人、鬼不像鬼的樣子。
那樣一個神采飛揚、英挺瀟灑的俊朗男子,現在卻邊幅不修,憔悴得像個街頭浪人似的。
元珣皺著眉頭細細打量著兄長。
他到底幾天沒沐浴淨身、換衣裳了?鬍子長得亂七八糟不說,連衣服都皺得活似剛從菜甕裡拿出來的梅乾菜。
「元珣?」許久,終於從粗嗄的喉嚨裡滾出兩個字。
「謝天謝地,我還以為你變成傻蛋了。」元珣拍拍胸口,鬆了一口氣。
「你來做什麼?」元琰了無生氣的吐出一句,又再度把目光調回有如千里遠的前方。
「廢話,當然是來看你啊!」元珣沒好氣的啐了聲。
看他?他有什麼好看的?元琰木然勾了勾唇。
「你什麼時候回來的?」要不是聽哈總管前來通報,他還真不知道這兄長把自己藏得比娘兒們還要隱密。
什麼時候?
元琰恍惚地想著,卻始終想不出一個答案來,只知道他坐在這房裡,木然地盯著太陽升起又落下,落下又升起,數不清到底多少次了。
「大哥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你不是說要去探那花娘的虛實嗎?怎麼會——」同情掃了眼一副宛如鬥敗公雞模樣的大哥,元珣實在不忍再說下去。
不說還好,元珣這一說,元琰的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,一雙好看的薄唇抿得死緊,完全沒有打算吐露隻字片語。
「難道是——跟沐雪荷有關?」元珣大驚。
「問夠了沒?」那頭負傷的野獸突然失控地發出咆哮。「有事快說,沒事就滾出去!」
人家常說惹熊惹虎,千萬別惹到為愛失意的男人,看來這句話一點也沒錯。
老天!他那向來在女人堆無往不利、攻無不克的大哥,竟然栽在一個青樓女子的手裡?!
老天爺有眼,風水總算輪流轉了嗎?!
看到兄長這副愁雲慘霧得像是天快塌下來,元珣卻有一種想笑出來的衝動,好像看到遲來的正義終於伸張,他唯恐天下不亂的天性終於得以發洩。
但畢竟是手足,兄長受了委屈,元珣多少得裝個樣子,斂去嘴邊那抹竊笑,他擺出一臉嚴肅地清清喉嚨。
「咳咳……大哥,其實是阿瑪要我來通知你一聲,三天後,他將為你跟悅寧格格舉行成婚大典。」元珣小心翼翼的說道。
成婚大典?元琰震愕地望向元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