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光……」別理他,跟我說說話。駱英司很想這麼說,可惜曙光卻只是匆匆拿起電話對著他說:「不好意思,我要去跟課了,有話下次再說。」
喀!說完立刻掛上電話,動作之快令駱英司差點反應不過來。
有話下次再說?他眼眸瞬間黯了。她不說「有話晚上再說」,而是說「下次再說」,很明顯地是不想讓江風勉聽出她是在跟她的「前夫」通話;明白她的心思,駱英司受傷了、失望了,他用力掛上電話,臉色愈來愈陰鬱。
原來,她還是比較在意江風勉。
原來,他還是太一廂情願。
原來,他不該奪人所愛,結果只會使自己難堪,讓心愛的女人為難。
何必?
曙光回到辦公室,剛好段芷菱也回來了,放下手機,一抬眼望見芷菱正用一種饒富興味的表情研究著她,芷菱笑吟吟地問:「誰打來的電話?看你那麼緊張,八成是喜歡的人打來的。」
「胡說,我哪有……」我喜歡江風勉啊。她很想這麼說,卻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口了。
「你的表現說明了一切。夏曙光,我是女人,也有眼睛,你剛剛接電話的樣子比較像是在談戀愛。」芷菱總算明白今天曙光哪裡不對勁了,從早到現在她都精神恍惚,連主任交代的事都忘了,可見一定是有什麼嚴重的事正在困擾著她。
怪不得她老是覺得他們不像情侶,比較像是朋友,原來問題就出在這裡,曙光並不是那麼愛江風勉,而且連她自己都不知道。
「我不知道。老實說,芷菱,連我都搞不懂我自己,我並不想這樣。」曙光很迷惘。
「別想那麼多。曙光,你只要想想,當你快樂或悲傷的時候,最希望能陪在你身邊的人是誰就好了。我想,那個人對你來說,才是真正重要的吧。」芷菱笑著給她建議。
真正重要的?希望快樂或悲傷時能陪在她身邊的人?曙光不得不開始認真地思考了……
只是為了一圓年少時的戀愛,曙光與江風勉走在一起了。
下班後,他們在校門口的平價速食店買了漢堡薯條,然後去看兩片連映的二輪電影。看完電影都已經十點半了,曙光不記得電影演些什麼,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把駱英司與江風勉放在同一個天秤上比較著。
誰對她而言是比較重要的?她對江風勉有懷念,有不能忘記的青春愛戀,現在好不容易碰上,她想把握,但她明白那不是愛,只是不想錯過。人都會有不想錯過的時候,所以才會犯錯,像是遇到舊情人,因為曾經失去,所以重逢時,以為它很美麗,忘了一切,只想著抓住它,等到失去身邊最愛的人後,才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懂得珍惜。
黑漆漆的戲院裡,江風勉在遞給她飲料時自然地牽了她的手,然後再也沒有放開,直到電影播畢,走出戲院,他仍然緊緊握著她的手。
曙光凝視著被他包裹著的手,卻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;她想著的是另外一雙手,昨晚與她視熱時緊扣交纏的那雙手。
她知道自己很不應該,不應該在江風勉身邊想著駱英司,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。
這種感覺令她感到陌生。從前喜歡江風勉時,因為年紀還很小,體會不出深意,只模糊地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;但是喜歡是這麼抽像的概念,直到現在她才懂,才懂那是一種無可救藥的癮,很想擺脫,卻不由自主,只能跟著它走。
送她到大廈門口,江風勉冷不防地把她擁進懷裡。「曙光,我等這天等很久了,十年前我就想這麼做,能夠再遇見你真是太好了,可是我常常覺得我不明白你的心意。你愛我嗎?你不會是愛上別人了吧?你對駱英司也有感情了嗎?」
他的不安表現得如此明顯。原來他並不是傻瓜,他也有感覺,也會害怕失去。
霎時,曙光心軟了,覺得自己是個腳踏兩條船的壞女人,既然已經選擇少女時期的白馬王子,怎麼還能貪戀駱英司的柔情,這怎麼可以呢。她爽朗明快的個性怎麼會在遇到愛情難題後就變得退縮?她不是一向最討厭左右逢源的人嗎?怎麼可以也讓自己陷入同樣的窘境?
「你可以吻我嗎?」她大膽地問,想以此確認。
江風勉求之不得,低頭吻上懷裡的人兒。
幾十公尺外的路燈下,駱英司的車緩緩停了下來,將這一幕盡收眼底,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,冷峻的臉孔因她而溫柔,也同樣因她而冰寒。
終究,她還是選擇了另一個男人。這結果雖然不教人意外,更是合情合理──分別多年的心上人再度重逢燃起愛火,怎麼說他才是那個多餘的人。
果然還是要受傷。他聽了偉平的話,想努力去追求,結果終究落空,還狠狠嘗到失戀的苦果,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、自作多情。擁有過她又如何?終究不能得到她的心。也好,這樣他才能徹底死心。他重新踩油門,掉過車頭,決定回公司,離開這教他傷心的地方。
按下音響廣播的開始鍵,台北愛樂電台正播著貝多芬的月光曲。傳說這首曲子是貝多芬失戀時,有天晚上獨自散步,看見灑了滿地如水的月光,有感而發寫下的動人曲目。真好,正適合他此時的心情。
駱英司胸口緊窒,試圖轉到熱鬧點的飛碟電台,轉換一下心情,卻聽見音箱裡傳來蕭邦的夜曲。平常他極愛蕭邦,但現在卻害怕被它的哀怨感染,他再轉到ICRT,這下總不該有錯了吧!眼前他只想聽他聽不懂的嘻哈,因為唯有聽不懂,才不會令他心痛。
然今晚各大電台似乎聯合起來要跟他作對,連ICRT也稀奇地播放起國語歌,是葉茜文的「愛的可能」。
你出現我身邊
沒想到會是你
我心中的感覺
在相聚的每一分
曾以為我見過所有愛的可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