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右各自握住父母的一隻手,曙光的眼眶濕濡,說著感性的話。
「好、好,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,永遠……」
說完,一家人感動成一團,氣氛和樂得連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要流下幾滴感性的眼淚。
「姊,我好高興,你未來的老公竟然是『魔迪王國』的老闆。」陽升揉著紅紅的鼻頭說道:「姊,這樣我要進他們公司就簡單多了,我多年的心願終於可以實現了,你要記得提拔提拔我。」
「傻瓜,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他呢。」這小子!在這麼溫馨的情景下,還能說出這麼令人啼笑皆非的話,真是敗給他了。
這一晚,夏家人彼此之間再也沒有秘密,因為這次事件,使他們的心更加接近。
是夜,曙光躺在自己房裡的單人床上,翻著那一張張她真正家人的照片。
她的父親魏晴天是個高大又栗悍的男子,左頰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,右手臂連著胸前刺滿了圖騰,看起來相當粗獷霸道,但是當他望著妻兒時的眼神卻充滿柔情。她的母親是個好嬌小卻相當漂亮的女人,眉宇間隱約可以看見曙光的影子,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,誰都會以為她只是個平凡的賢妻良母。
「爸爸,媽媽……」曙光輕喚著照片中的人兒,心裡卻覺得好空虛、好不踏實,不知該如何處理這雙「多出來」的父母。一下子就要她接受這事實確實勉強,只因她滿心感謝的是養育她長大的父母。
這不衝突,她想通了,她會永遠懷念逝去的雙親,然後更加愛現在的爸媽,這樣才對。
記得小時候她常常作惡夢,夢見刀光劍影的世界,而她就陷在一片火海裡,一雙雙的腳在她眼前匆忙閃過,男人呼叫咆哮、小孩哭喊慘叫,女人的尖叫夾雜著東西被翻倒的聲音,然後在一陣槍聲中,她驀地驚醒!
原來,這不是夢。雖然當時她只有兩歲,卻親眼目睹著慘案的發生。那記憶太可怕,使她在往後的十幾年中頻頻作著相同的惡夢。
她閱讀當年留下來的報紙,各大報都以頭條報導,顯示當年事件有多麼慘烈。而每則標題都是那麼沭目驚心──「黑幫惡鬥,『天魏門』慘遭血洗!」、「『天魏門』暗夜驚魂,『青龍幫』血債血還!」、「『天魏門』厄夜哀嚎,一夕化為烏有,『駱幫』搶救不及,無力回天。」……
從前她想不透,為什麼父親明明是個小有成就的生意人,卻要一家人擠在這麼窄小又不起眼的國宅;為什麼家裡明明經濟寬裕,他們卻不買房子,總是在搬來搬去,居無定所的,像是在逃難;為什麼父親時常換車,卻總是一部比一部古舊,愈換愈廉價,為什麼她都念大學了,卻仍堅持天天接送,不准她在外面租房子,甚至住校……
原來是怕她發生危險,怕左青龍的餘孽找上門來報復。
該怎麼辦?她才剛領到大學畢業證書,正準備要到學校實習,現在竟然要她嫁人,未免太快了點;更何況要嫁給一個從天而降的陌生人。她真的能夠這麼草率地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嗎?
她以為,這一生會當個安安穩穩的體育老師,也許認識同校的男老師,也許遇見一個可靠的好男人,就這麼單純地戀愛結婚,過著平淡的生活,她以為那是她的幸福;然這突如其來的「未婚夫」,竟打亂了她原有的生活節奏,這怎麼可以呢?
她必須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,好度過這個「難關」。對,她是應該好好計劃一下了。
駱英司一個人住在天母的高級大廈六樓,只因這裡能提供他最需要的安靜。
他討厭駱家的氛圍,討厭那濃濃的政治味,更討厭那裡的每個人眼裡都只有選票和虛偽的權力。如果可以,他很想帶著母親遠走高飛,但可恨的是,道子是個再傳統不過的日本女人,她堅持自己是駱得全的妻子,說什麼也不願離開她那間駱家別院、離開她的家。哼,家?駱英司冷笑。
在外人眼中,駱家或許是權傾一時的政治世家,但其本身內部結構卻錯綜複雜。在大家長駱方雄面前,大家各自相安無事,但駱英司很明白這一切都是假象;基本上,駱家可以分成兩派,一派以大媽為首,另一派則是以大伯父為主。要談權力鬥爭,駱得全根本不是妻子的對手,也因此道子才會讓大媽給趕到兩公里外的別院去。
駱英司一直是在缺少親情的環境下長大,一直到他開始上小學時才搬到主屋去;在此之前,他不曾正式與其他家人見面。不過,意外地,駱方雄看這個小孫子特別順眼,因此在主屋生活時,從沒人敢對他怠慢。
「相敬如冰」是難免,但駱英司也不想跟誰混熟,他喜歡獨來獨往,人不犯我、我不犯人。
四年前,他還在念研究所時便與好友相中網路遊戲的商機,開始設計電腦遊戲軟體,當時在駱家引起很大的風波,駱方雄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要他接手駱得全在北投的政治勢力,從地方基層做起,奠定駱家的政治版圖,沒想到他卻說對政治冷感,一點都不想接受長輩的安排。
如果不是姓駱,你以為你的名字有幾兩重?這是駱偉健曾對他說過的話。當時他氣得咬牙切齒,但是後來事實證明,就算他不姓駱,也同樣可以闖出一片天地。
風水輪流轉,現在,他駱英司是網路公司的大老闆,而駱偉健三年前立委選舉失利,他倒成了駱家兩大派係爭相討好的對象,大家都希望能得到他在金錢上的奧援。
想到這裡,駱英司撫額笑了。開放式廚房裡傳出一陣香醇的咖啡香,他站起來往廚房走去,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;桌上只放了一隻咖啡杯,簡單明瞭。因為單身,他的東西向來習慣單拿出一個來使用,除非有客人來,他才必須從下方的置物櫃取出另外的杯子。說是怪癖也好,總之,他喜歡任何東西只放一個,例如:一條毛巾、一支牙刷、一個枕頭、一床棉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