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恩痛苦難耐的別過臉,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離去。
「知恩!」程豫望著知恩跑離的背影,擔心的喚她。但知恩並沒有因此停下動作。
一時間,程豫沒有多想,毫不考慮的拋下安芃薇,大步跟上知恩。
不看他們,她就不會痛,就不會痛……知恩盤旋著這樣的念頭,腳步越來越快。
她漫無目的的跑著,不知自己該往哪邊去,只想離那兩個人越遠越好。
意識到程豫跟過來的身影,知恩想盡辦法想甩掉他,於是一個轉身,她進了一條小巷子裡,看見程豫越過巷子往另一條路而去,知恩才沿著牆邊軟弱的跪了下來。
她喘息著,雙眼呆滯,心痛的感覺一波一波的刺痛著自己,慢慢的延伸到了她的下腹。
隱隱的抽痛傳來,知恩皺起眉,接著,鮮紅的血液從她的腿間流了出來。
「孩子……」知恩震驚的回過神,母性的反應令知恩反射性的爬起身走出巷外求救。
不過到了最後,過度的疼痛,把知恩帶往另一個境界……
*** *** ***
知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送進醫院的,但在她醒來的那一刻,她知道她肚中的小生命已經離她而去了。
知恩沒有哭,只是蒼白著面容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。
很奇怪,應該是傷痛欲絕,但她就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。
真的開始對心痛免疫了嗎?還是,她的失望已經走到了盡頭?
知恩無解,悵然若失的心情盈滿胸口。
住院期間,知恩很少開口。偶爾她會跟陪在身旁的知翔講上幾句話,但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是睡著,要不就是無言的瞅著窗外的天空。
知恩知道程豫來看過她幾次,但因不想面對他,知恩總是裝睡逃避與程豫面對面。
一直到知恩住院一個星期後的午後,兩個人終於碰到了面,知翔還好心的將病房留給他們,讓他們兩個人獨處。
對於程豫的來訪,知恩沒有什麼反應,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,一如多天來沉靜無語。
程豫也看著知恩,相較之下,他的表情顯得複雜,交錯著一絲絲困擾、一絲絲猶豫、一絲絲難過,還有……一絲絲不捨。
不捨?對她嗎?
是錯覺吧!一直以工作為優先的程豫,什麼時候認真看待她這個「程太太」了?
別過臉,知恩冷淡的開口:「找我做什麼?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我這個人了。」
程豫那天說要離開,就再也沒回來過。
他的決定嚇壞了知思。
知恩對此感到惶恐,努力想要彌補錯誤。
他說她無理取鬧,她就不再無理取鬧。
她不煮晚餐、不打電話,忍著不安感造成的窒悶與難過,她說服自己要跟以前一樣安靜妥協,這樣,程豫就會回心轉意:這樣,她就不會連背影都失去。
只是隨著程豫不歸的日子一天天過去,知恩漸漸看透了自己愚蠢的堅持。
一個不愛自己的人,想要離開,說什麼都是借口。
這句話,在那天她親眼見到程豫與安芃薇手牽手走在街上,得到了印證。
「為什麼不告訴我?」程豫沉聲道,往前向知恩靠近幾步。
「告訴你什麼?」知恩口氣依舊平淡,眼光不願放在程豫身上。
「孩子的事。」
知恩輕笑兩聲,「呵,跟你說有意義嗎?你不是不要孩子?」
程豫攏眉,表情不悅。「就算如此,我畢竟是孩子的父親。」
「父親?連『丈夫』都作不好了,還來跟我說『父親』?!」
「冉知恩!」知恩的話刺中程豫的難堪。
「難道我說錯了嗎?」知恩抬頭,「我什麼事情都沒寄望,但不代表我不在乎,我只是單純的想待在你身邊,但是結果呢?」知恩苦澀的彎起嘴角,「跟我說實話,程豫,你是不是從沒愛過我?」
她看向程豫,但程豫並沒有出聲。
知恩當他默認了,胸口又莫名的開始疼痛起來。知恩撐著笑臉,繼續開口:「那麼,在你跟我求婚時,你心裡仍是愛著安芃薇嘍?」
知恩直直望著程豫,她端詳程豫複雜的表情,在程豫猶豫如何回答的每一秒,都深深切割著知恩的心。
猶豫了,代表話裡隱藏了真實……
程豫考慮了許久後,最後,知恩得到了一個點頭的回應。
強裝平靜的笑臉,在程豫的頷首後完全破滅,知恩斷斷續續的笑著,從喉間發出的笑聲有種難以形容的悲涼。
原來啊……原來……
那她這些年到底在執著什麼?
「知恩。」程豫擔憂的扶著知恩的手臂,卻被知恩一把甩了開來。
「不要碰我!」知恩蹙著眉吼著,「你這骯髒的人!竟還不知廉恥的碰我!」知恩開始摔身邊的東西。
先是桌旁的紙杯。「如果你還愛著她,為什麼還要來找我?」
然後是水瓶。「愚弄我很快樂嗎?我是人,不是你的洋娃娃!」
再來是玻璃杯。「假使你能看見我血淋淋的心,你就能體會到你有多殘酷!」
最後,她連套在自己左手的婚戒也丟了出來。
「如果你已經娶了我,能不能讓我擁有全部的你呢?我不想……不想……只有一個叫作『程豫』的背影,你能明白我嗎?」
淚水令知恩眼前一片模糊,連說話也變得斷斷續續的。
知恩想要再丟些什麼洩憤,卻被程豫拉住了手,被他重重的擁進懷裡。知恩掙扎無效,只好肆無忌憚的在他胸膛裡大聲的哭泣。
終究,她還是流淚了。
以為這陣子該是哭到乾涸的淚水,傾洩而出。
知恩內心充滿痛恨,她恨人生太殘忍,她恨上天對她不公平,她恨……她恨自己即使是心痛到無以附加,她還是沒辦法對程豫產生仇恨。
倚在寬厚的胸膛前,知恩聞到了乾淨的程豫的氣息。
曾幾何時,這個她百般珍惜的懷抱,現在卻是令知恩心痛不已的所在……原來,就是因為太愛他,痛,才會那麼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