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必須把握時間,在程豫回台灣之前把話跟他說清楚。
不然回到台灣,知恩在,她找不到適當的機會,這樣下去,事情就難以挽回了。
一定要趁現在——一切還來得及的時候。
瞇起眼,寒風吹過,髮絲在頰邊飄動。等了一個小時,清風等的人終於走出了辦公大樓。
她示意司機,司機朝程豫走了過去,轉達了主人的意思。
程豫楞楞的看著司機,再抬頭看到了清風,表情有些訝異,猶豫了幾秒,才住清風的方向踱了過來。
「有事找我?」清風的臉對程豫來說,算是陌生又有點熟悉。
記憶裡,他只記得她是知恩的好朋友,而他只在跟知恩的婚禮上見過她一面。
「是的。」清風冷冷的看著他。
「什麼事?」
「進車裡吧!我送你回飯店,到那裡,我再跟你說。」
程豫心裡不明白,但還是坐進了車裡。
到了飯店,兩個人進了一樓的咖啡廳,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,隨意的點了咖啡和紅茶。
等眼務生走遠,程豫面對著清風,禮貌的開口:「請問,有什麼事嗎?」
清風拿著水杯,慢慢的放下。
「聽說,你和我的朋友,冉知恩,最近有在連絡?」
程豫聞言一頓,抬眼。「是的。」
「那麼,你應該知道,知恩失憶的事了吧?」
「是的。」他頷首。
「既然如此——」清風往椅背靠去,雙手交握在身前。「我希望你離開她,不要再跟她連絡。」冷靜的,她表情平淡地對程豫提出要求。
很些微,她看到程豫楞了一下,但旋即收起了驚訝,似乎對她的要求並不感到意外。
「為什麼?」程豫的口氣,平板得聽不出情緒。
「為什麼?」清風挑眉,「你對她的『曾經』,你難道忘了?」
表情一凝,程豫沉默。他怎麼可能忘了!
「我不知道你再來找知恩的動機是什麼,但是,我希望你放了她,在她想起你之前,放了——」
「我愛她。」程豫打斷清風的話。「也許我這麼說很矯情,但是,我愛她,就算她不記得我,我還是想跟她在一起。」
「愛?」清風不以為然。「如果你愛她,那就更應該放她走。」
程豫安靜地望著清風,眼神裡有著無法苟同。
「你知道知恩為什麼失憶嗎?」她問他。
程豫頷首。「知恩說,是因為車禍。」
「車禍?」對於這樣的答案,清風並不驚訝,因為那是冉家給知恩失憶的理由。她伸手,用湯匙攪拌著眼務生送上的紅茶,口氣依舊淡淡的,「如果是這麼單純的原因就好了。」
程豫聽著,眉頭皺了起來。「難道不是?」
清風斂容,正色望著程豫。「不是。」
「那是什麼?」看著清風的認真,程豫心裡浮出不好的感覺。
「是因為心痛。」
『心痛?」
歎著氣,清風拿起杯子,喝著紅茶,幽幽地道:
「與你分手的打擊太大,那天晚上,知恩因為過度的心絞痛送醫急救,在車上,她曾經一度失去了心跳,經過了電擊搶救回來,她再次睜開眼,就失去了記憶,所有——關於你的記憶。」
「我的……一切?」
「是的,所有在知恩腦海裡關於你的一切,全部像是被抽離一般的消失了,她忘記你,也只忘記了你,你曉得那代表著什麼意思嗎?」
程豫沉默著,他的心,一時被驚愕塞得滿滿的。
清風不待他回應,繼續道:「你對她是痛苦的回憶,但她不願恨你,所以寧願遺忘。她愛你愛到如此,你現在回來找她,還希望這個遺忘你的女人怎麼做?」
「我不知道跟你說是不是對的,但我覺得還是要讓你知道,知恩她……從大學時代,就一直愛著你。」
猛然抬首,程豫瞠著雙眼,面對著清風接下來的話。
「她愛你,但是因為你和安芃薇的關係,她只好將自己的感情隱藏了起來,然後傻傻的等待著。」清風苦揚嘴角,「以為自己最後就會如此抱憾終生,卻沒想到你提出了結婚的要求,因為愛著你的關係,她毫不考慮的答應了你。」
擱下手裡的杯子,清風無奈的歎口氣,接著說:
「對你,她沒有口出惡言過,對著我們,她只說過自己幸福,說你是個認真的好人,因為她說得毫不猶豫,曾經一度,我真的以為知恩會這樣幸福下去,但是事實,似乎不是如此。」
清風平靜的瞅著程豫,在她的言語間,程豫的冷靜漸漸瓦解。她看著程豫,看他表情激動地搖著頭,最後,他一臉痛苦的用雙手蒙住了臉。
「我不知道……我什麼都不知道……知恩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這些,就算我們發生那樣的事情,她依舊沒告訴我。」
過去的種種如潮水翻湧,在程豫的腦海裡攪動著;一個笑著的女人、一個哭泣的女人、一個眼裡只有他的女人——這些,是知恩啊!
而他竟然什麼都沒注意到,只自私的對了她提出了毫無意義的婚姻要求!
他……到底對這個愛他的女人做了什麼?!
「所以,如果你說的愛是真的,如果你還有點良心,放開知恩吧!遺忘可以讓她的人生重新開始,在這途中遇上你,只能說是意外,但是為了她好,就算我求你,請你離開知恩的人生。」
程豫一臉悲傷地望著清風,該說的肯定答案,卻怎麼也說不出口。
看出了程豫的遲疑,清風又歎了口氣,「我話就說到此,怎麼做,我相信你應該清楚了。」她站起身,拿起帳單。「是我找你的,錢由我來付,先告辭了。」語畢,清風走了出去。
程豫一個人呆在座位上,消化著清風告訴他的事實。
想起了知恩的笑容,他的眼眶不禁酸澀起來。
*** *** ***
程豫憶起了與知恩第一次見面的情景。
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夏日午後,一個個頭小小的少女,滿臉笑意的背著一個很大的包包,正站在屋簷下等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