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恩對他的舉動不發表意見,任由他去,反正有人要做,她也樂得輕鬆。
至於設計工作室的工作,程豫第二天就請人架好了網路,傳圖傳檔傳消息,發達的科技即使不出門,他還是可以遙控公司的業務。
如果碰到需要與客戶面對面的時候,他就把責任交給自稱可悲的合夥人黎曜去處理,反正他喊他相思病嚴重,正好有理由讓他回台灣「養病」。
工作可以靠網路,那日常用品怎麼辦?
關於這點,還是要繼續佩服時代的進步,拿起話筒按幾個鈕,一樣不需出門,就會有專人送貨到府。
因此總括來說,雖然在知恩這裡過著大門不出的生活,但是程豫適應得挺愜意的。
推開門,輕鬆的口哨聲從屋內飄了出來,在開放式的廚房,知恩瞧見了程豫俐落翻動平底鍋的身影。
秀眉輕擰,知恩沉默的望著自己的小公寓,整潔的環境、燙過折好的乾淨衣物、熱騰騰的晚餐,和一個從容不迫的男子。
原以為,他一個禮拜就會受不了長期困在一個空間而離開,卻沒想到他的求生技能在這些年進步了不少,這一窩,竟讓他窩了快一個月。
放下包包,空氣飄著淡淡的植物香氣,轉頭,小窗台上除了薄荷和彈簧草,不知何時又多了一盆風鈴花跟迷迭香。
知恩踱到窗前,平淡的表情微微透出一些複雜,不用說知恩也知道這是誰的傑作。她伸長手,把盆栽拿在手裡,一時間,許久的過往片段忽然浮現腦海——白色牆面的小房子裡,飄著香氣的綠色盆栽,也有著迷迭香和風鈴花……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?他……竟還記得?
「知恩,你在幹嘛?」程豫的聲音,驀地從後頭冒出。
知恩回神,連忙把盆栽放了回去。該死的,她又動搖了!
匆匆偏首,發現程豫不知何時站在自己的身後,心一驚,知恩連忙往後退了幾步,卻撞到牆,頭硬生生的敲出清脆的聲響。
「你沒事吧?」同時間伸出的大掌只來得及覆住發疼的腦袋,程豫擔心的檢查她的傷勢。
「痛……」知恩眼淚幾乎快飆出來。
程豫瞅著知恩擰在一起的小臉,一把扶過她在沙發上坐下:「等我一下,我拿冰塊過來。」
疼痛讓知恩低著頭,沒看見程豫的動作,她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,不一會兒,一股涼意敷上她的後腦,漸漸沖淡了盤旋腦裡的痛楚。
「還好嗎?要不要去看醫生?」
知恩擺擺手,「不用,我頭夠硬。」疼痛淡了許多,知恩終於可以抬頭,跟著上揚的視線,看到了坐在身邊的程豫,漂亮的薄唇正噙著笑意。
「你笑什麼?」
「你記不記得……我跟你求婚的那一天?」大掌拿著冰袋,溫柔的在她後腦揉著,他的聲音很輕,就跟他的動作一樣。
知恩微楞。「怎樣?」好好的提到那時幹嘛?
「那天你忽然摔下地,被蕩回來的鞦韆敲到頭,我跑來問你要不要掛急診,當時你的回答就跟剛剛一樣。」
心跳漏了一拍,知恩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作。
先是花,然後是話語,已經不期望他會在意她的事,卻沒想到他記得的還真不少。
被求婚那個夜晚,她毫不猶豫的答應程豫之後,只見他怔了怔,旋即笑著跟她說:「請多指教。」她被那笑容迷傻了,才會不留神摔下鞦韆,因為太糗了,即使眼前全是星星,她還是拚命的說:「我頭夠硬,沒事沒事。」
是啊,當時因為太快樂了,真的什麼都沒有關係,也感覺不到痛。
默默的歎著氣,想想時日,距離現在已經八年多,所有事情早跟當初不一樣了。
抿著唇,知恩看著程豫,他凝眸深深回望,又是那好專心的神情。
這些日子以來,程豫都是這樣瞧著她,就算是說著玩笑話,他眼底的認真也沒有離去過。有時候,知恩會因為程豫這樣的眼神產生錯覺,會以為在他的眼裡,彷彿真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。
一抹感慨浮上心,知恩推開程豫的手。「沒事了,謝謝。」
說完,她從沙發起身。「我肚子餓,想吃東西。」
「我有煮蛋包飯。」
收拾冰袋,程豫笑笑的起身,拉著知恩就往餐桌走去。
桌上擱著兩盤包裹著漂亮杏型蛋包的炒飯和幾疊小菜,程豫在其中一盤蛋包上用蕃茄醬畫出愛心的圖案,然後放到知恩面前。「吃吧。」
知恩坐在椅子上,望著蛋包上的圖案擰眉。「這是什麼?」
「我愛你啊!」
又說這句話!「一直講,你不煩嗎?」三不五時提著,這些日子,她應該聽了有一百遍以上了吧?
程豫望著知恩的眼光沒有移開,他說:「你知不知道有種魔法,就是不停的執念,有一天不可能也會變成可能。」
知恩靜默,沒開口,不過表情說明她不瞭解他的意思。
程豫笑著續道:「我一直告訴你這句話,是想也許有一天你又忘記了我,但至少你還會記得我愛你這件事。」
認真的眼望著猶豫的眼,剎那間,猶豫的眼忽然覺得有些酸澀,低下頭,她拿起湯匙往炒飯舀去。
「這蛋包……還滿好吃的。」
對於程豫的話,知恩只說了這句回應。
*** *** ***
寒流減緩,春天悄悄的到來,季節交替讓這幾天天氣陰陰的。
不知不覺中,程豫住在知恩家已經過了三個月。
「三個月不出門……他是準備挑戰金氏世界紀錄嗎?」知恩喃道,她的手撐在辦公桌上,眉間透著複雜的情緒。
為了趕程豫走,她硬是不給他公寓的鑰匙,想讓他出得去但回不來,可程豫表現得超級無所謂,出不去就待在屋裡,怡然自得的超乎知恩的預期。
「再這樣下去,會不會先投降的人是我自己?」
每天吃著程豫煮的飯、穿他洗的衣服、聽他不厭其煩的說著我愛你,知恩不是冷血,不可能完全沒有感覺,她用著過去的傷痛不斷提醒自己,但是面對程豫的笑容,要說她一點都不心軟就是自欺欺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