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就這樣看著,看到他們互相道別而分開。
安芃薇走後,程豫抬手瞧了眼手錶,感到疑惑的擰起眉間。他目光一轉,一瞬也不瞬的瞅見知恩站在大樓簷下;而她,也正在看他。
兩個人視線對上的瞬間,知恩連忙轉身,沒有撐傘,頭也不回的朝另外一頭走去。
雨把她的頭髮弄濕了,衣服也濕了,合身的白色上衣貼在身上,讓她姣好的身材若隱若現。
該死的,她在搞什麼鬼?!
程豫撐著傘追了過去。
「知恩!」他過了馬路,在她身後大聲的喚她。
知恩恍若未聞,穿著高跟鞋的雙腿沒有減緩速度的往前走。
「知恩!」他又喚了一次,這回兩人的距離拉近了幾步。
知恩還是沒有停止她的動作。
「冉知恩!」第三次,長腿追上了對方,大掌一伸,拉住了她。「我叫你你沒聽到嗎?」
緩緩的,知恩終於轉了過來,臉上還掛著一個看起來就是很勉強的微笑。
「是你啊,怎麼來了?」
程豫把傘移到她的頭頂上。「我早上不是說要來接你一起回去?」怎麼一臉像沒有這回事的樣子?
「喔,我忘了。」
忘了?程豫望著她,對知恩的反應心裡疑惑,回憶起剛剛她的視線,他忽然明白了。
「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什麼?」
「看到什麼?」知恩裝傻。
說看到他跟安芃薇說話她心裡難受?她不會說的,也沒什麼好說的,反正……反正她也沒認真相信過程豫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——真是這樣嗎?
那她幹麼覺得難過?為什麼要跑給程豫追?現在他問還要裝沒事?
知恩抿著唇,越想越覺得矛盾,一陣風吹過,淋濕的她不禁打了個顫。
程豫的眉皺得更緊,他大掌一攬,把知恩跟自己納入傘下,幾乎是抱著她回到車旁。打開門,他把知恩塞進去後,繞到另一頭跨進駕駛座裡。
一坐進車裡,他把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披在知恩身上。
「穿上。」
知恩楞楞地穿起他的外套,淡淡的香煙味飄進鼻腔,心裡的難受變得有些苦澀。
程豫看著知恩一身狼狽。初春這種溫度,她竟然跑去淋雨!就算把外套給了知恩,程豫眉間的痕跡並沒有消失。他心想:當務之急,還是得把她身上的衣服換下來。但是從這裡回到知恩的住處,要將近一個半小時……
打定了主意,程豫方向盤一轉,往另一頭出發。
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的知恩沒有注意到方向不同,等她回過神,車子已經停在某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裡。
她疑惑的張望著四周,這裡是……
「你連這裡都忘了嗎?」程豫語帶揶揄。
他解開安全帶,下了車,繞到知恩旁,替她開了車門。
「下車吧。」
知恩頷首,緩慢的解開安全帶,也走下車。
一下車,程豫就牢牢的牽住她,往停車場的電梯走去。
知恩看著周圍的景致,心情有些起伏。眼前這熟悉不過的,自從三年前離開,她再也沒踏進的地方——
程豫的豪宅,她和他還是夫妻關係所居住的地方。
他帶她到這裡來做什麼?
知恩想問,但是不知怎麼開口,只有默默地跟著程豫搭上電梯,然後刷卡進門。
越過偌大的客廳,他拉著知恩到了更衣室,拿了幾件乾淨的衣服給她。
知恩楞楞的接過,是她的衣服。
「這些是你當初離開忘記帶走的,我一直留著,沒想到還有用得到的一天。」程豫笑說,「進浴室去洗個熱水澡,把身上的濕衣服換下,再拖下去你會感冒。」
知恩抿起了唇,頓時明白他帶她到這裡來的用意,她點點頭,轉身走進浴室。
她洗了澡,換了衣服,然後抱著濕透的髒衣走出來。雖然很久沒來,但是所有東西幾乎沒什麼改變,知恩找到設在後陽台的洗衣機,把衣服丟了進去,按鈕清洗。
回過身,她進屋想找程豫,沒有很困難的,她在書房看到了他的身影,不過他正在講電話,嚴肅的表情,似乎正在說一通重要的電話。
知恩越過門,不想打擾他,邁開腳步隨處晃晃。
豪宅的擺設如昔,跟知恩記憶裡的幾乎一樣,唯一有的變化,是裡頭的植物變多了。
想當初,程豫堅持他的設計理念,根本不讓她在屋內養花草。現在多了這些盆栽,原本冰冷的環境,看起來比較溫暖。
知恩坐上廚房旁的吧檯椅,看見她送的彈簧草跟薄荷相親相愛的偎在一起,想起了兩人逛花市的情景,有些感慨地扯著笑。
「你們……被照顧得很好。」知恩喃道。
她抬頭,別過臉,眼角忽然閃過廚櫃旁的迴旋梯,心底一怔,知恩不自覺的從椅子上下來,往樓梯踱去。
她站在梯下,遲疑著,然後跨上階,一步一步有些忐忑的走上去——最後,眼前的景象,讓她頓時失去了聲音。
空中花園,她當年為程豫栽種的空中花園,這裡的一切,也都保持得如記憶中一樣。
知恩一臉不可思議,她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瞅著,直到她摸上了院裡的櫻花樹,那種看似虛假的影像,才有了真實感。
「為什麼……」
她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……
「原來你在這。」
知恩聞言一頓,轉過頭,看著程豫朝她走來。
「我的園丁跟我說,他很想跟你見一面。」伸長手,大掌與櫻花樹上的小手交疊。「他說,櫻花樹不好照顧,你能把它種得這麼好,他想跟你請教是不是有什麼秘訣。」
男人接近,濃濃的異性氣息傳來,知恩一楞,尷尬的抽出自己的手。
「沒有什麼秘訣。」她越過程豫,想要下樓,卻被他從後頭拉住。
「知恩。」
她停下身,背對著他,眼神因為程豫的聲音變得軟弱。
程豫瞅著她,用他專心一意的目光。「當初設置這個花園,是為了我嗎?」
心跳漏了一拍,知恩倒抽口氣,沒有回答。
回答了,就代表她承認自己愚蠢的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