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聲從窗中傳出,鐵鷹隱約看到一個女子正坐在微敞的窗前,似在刺繡,而不知什麼人,正在為她撫琴。
難道,難道是小荷回來了?
他明知不可能,心裡卻抱著一絲荒唐的幻想,連馬兒都顧不得拴好,便箭步上前,急叩門扉。
吱呀一聲,門兒開了,一張如花美顏呈現在他的面前。
「小荷……」他剛剛失聲呼喚,卻在剎那間像被什麼卡住了喉嚨,臉上佈滿驚愕。
「鐵校尉,好久不見了。」來人笑道。
「淑……淑妃娘娘?!」
如同遇見了鬼魅,鐵鷹的雙眸圓瞪,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
「是校尉來了?」屋內琴聲驟然停止,撫琴人連忙出來相迎。
一見那撫琴人,他更加愕然──那竟是柳郁!
「鐵校尉,借了你的屋子小住,事先也沒打一聲招呼,真對不住。」雪姬盈盈一拜。
「娘娘,快別這樣,卑職受不起!」鐵鷹急道。
「淑妃已死,站在鐵校尉面前的,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婦,」雪姬道,「請別再稱我『娘娘』了。」
「這…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?」他心中一團迷霧。
「說來話長,先請進吧。」
雪姬將他引入屋中,他見床榻上有位更令他吃驚的人──據說已經患病而亡的十四皇子睡得正香,小臉兒紅撲撲的,被燭光映耀得著實可愛。
「這……」此情此景,讓鐵鷹完全不知該如何言語。
「鐵校尉最近可見過惠妃娘娘?」雪姬問。
「見……見過。」她為何忽然提起小荷?
「請鐵校尉代我們一家三口向惠妃娘娘致以深深的感謝,若沒有她,也沒有我們今天的團圓。」
「什麼?!」
雪姬的一字一句撞擊著鐵鷹的耳膜,讓他在震驚中久久回不過神來。
第六章
她雖然是宮女出身,從小伺候公主,可一直以來過的生活並不比普通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差,哪裡受過這樣的牢獄之苦?
這行宮中的監牢全是石頭砌成,在秋天的夜裡冰冰涼涼的透著潮濕。
文妲躺在石床上,身子可憐的蜷縮著,彷彿垂死的天鵝。
蒼白的臉色加上烏青的嘴唇,昏昏沉沉的意識加上滾燙的前額,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病了……
呵,病就病了,怪誰呢?誰讓她自己倔強,要主動住進牢獄之中──進來容易,出去,大概就難了。
冷,真的好冷,一如她受傷的那個夜晚,她感到整個身子正往一個冰寒的深潭滑去,無援無助。
那個夜晚,還有他及時伸手救了她,現在,會有誰?
「小荷……小荷……」
是誰?是誰在喚她?
彷彿聽到了牢獄之門被打開的聲音,隨著急促的腳步聲,一雙溫暖的大掌將她擁進一個寬闊的胸膛。
她睜開迷濛的雙眼,看到一張鐵面,是他嗎?他終於來看她了?
他這樣深切地擁著她,焦急地呼喚她,是否……他已經不恨她了?
高燒使她意志力變得薄弱,平時堅強的偽裝在這一刻被無形地褪去,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滑下。
一滴,兩滴,滴落在他的手背上。
「小荷,你怎麼了?」他的聲音中頓時再添一分擔憂。
「鷹哥哥……」她終於微微地喚出那個習慣的稱呼。
「你總算肯認我了嗎?」這個稱呼讓他難過已久的心,得到一絲慰藉的溫度。
「讓我、讓我看看你的臉……」她的手撫上他的雙頰,觸及那冰冷的鐵面。
那張曾經俊美無雙的容顏如今已變成了什麼模樣?她一定要親眼看看,看看自己造下了怎樣的罪孽。
「不……」鐵鷹往後一避,側過臉去,不讓她觸碰。
「我要看,我要看!」她任性地不容他退縮,伸出雙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,讓他無法再逃避,而後一舉摘掉他的面具。
記憶中那張完美的容顏,此刻被一條猙獰的刀疤橫穿而過,那模樣用「慘不忍睹」都不足以形容。
「為什麼……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啊……」
她捧著他的臉,像在捧一件被摔碎的珍寶,失聲痛哭。
「傻瓜,這不算什麼。」她的真情流露讓他欣悅,他緊緊的回抱她,在她耳邊輕輕道。
「這還不算什麼?」
她既生氣又傷心,端詳了他良久,那條觸目驚心的疤讓她再也忍不住心中愧意,櫻唇輕輕湊上前,吻住了他的傷處……
一寸,又一寸,她吻他被利刃割破的肌膚,彷彿希望自己的唇是治傷的靈藥,能讓那疤痕平復。
他的傷處被她吻得癢癢的,一顆心霎時燃起了熊熊烈焰,他忽然深吸一口氣,將她壓倒在石榻上。
「小荷,你的身子好涼。」他難過地道。
不僅身子,就連她的唇也是那樣涼如冰雪,再觸到了她滾燙的額,使他萬分擔憂。
「不行,我得帶你去看大夫。」如果再在這石榻上過一夜,他不敢想像她會怎樣。
「我不去,」她搖頭,「我哪兒也不去,鷹哥哥,就讓我待在這兒……待在你懷裡……抱我,抱緊我……」
雖然意識模糊,但她仍舊明白,這兒是牢獄,他們是出不去的。
她這一句話讓他先前的一點兒自制力徹底崩潰,顧不得想許多,他解下身上的袍子裹住她。
「冷,好冷……」袍子沒能滿足她,她發現了一樣更能取暖的東西──他赤裸的胸膛。
於是她像小鳥一樣,拚命往那溫暖處鑽,鑽進他的胸懷深處。
「小荷,小荷,你不要這樣……」鐵鷹自認是正人君子,可也禁不起戀人如此誘人的折磨,想阻止她,卻因為太過寵溺她,無法阻止。
最後只能任由她主導自己的身體,與她一同跌入甜蜜又痛苦的深淵……
月亮漸漸消失不見,拂曉時分,文妲才醒過來。
她感到昨夜高燒的額頭已經變涼了,全身浸在汗珠裡,那汗珠,也是清涼的。
她的病好了?
沒有看大夫,高燒如何退去的?
很快的,她便發現了答案──鐵鷹正覆在她的身上,充當她的暖被,而她雪白的胸脯,正緊貼著他赤裸的胸膛,沒有一絲阻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