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險千鈞一髮之際,他趕回來了。
「你們幫我把車中之人帶出,隨我進宮。」鐵鷹吩咐。
車中之人雙眼蒙有黑布不能視,嘴裡含麻核桃不能言,手足皆上了沉重鐐銬。
侍衛將那人帶出時,不由得一怔,不明白一向善良的鐵校尉為何忽然會用如此殘酷的桎梏,對待一個看上去不懂武功的人。
一路快步前行來到御書房前,果然見到一眾老臣長跪在此,正涕淚交加地說著無用的勸諫之語。
鐵鷹給穆展顏使了一個眼色,正急得左右徘徊的穆展顏頓時明白他大事辦妥,深深舒了一口氣。
「請公公向太后通傳一聲,就說鐵校尉求見。」穆展顏代鐵鷹對管事太監道。
「哎呀,王爺,太后現在心煩,什麼人都不見。」李公公道。
「公公只管進去通傳一聲,太后必定不會責怪的。」他將一錠金子塞入他手中。
一向見財色喜的李公公,這一回卻仍舊皺著眉,但他勉強收了錢,不情願地挪動步子。
不一會兒,他碎步返回,對著穆展顏氣喘吁吁地說:「王爺,太后竟然願意見鐵校尉,快讓他隨我悄悄往側門進去,別讓大臣們看見了。」
鐵鷹聽言,沉著地向身後侍衛點了點頭,一眾人連同囚犯被引入御書房內。
文妲默默地坐在御書檯之上,看著鐵鷹靜靜地走進來。
她有多久沒見過他了?半個月,或者一個月?好像,過了一世那麼久……
「駙馬爺,」她用一個全新的稱呼喚他,因為她知道,他終究會成為玉熹公主的駙馬,「急著找哀家有何事?」
「臣下給太后帶來一個人。」
他似乎不介意這個稱呼,是想通了嗎?打算娶玉熹了嗎?
「一個人?」文妲有點意外,「什麼人?」
「太后的故人。」鐵鷹猛然一扯囚犯眼上的黑布,露出他的真面目。
她本來平靜的表情,在這一刻變得驚駭,如遇鬼魅。
「姊夫?!」她失聲叫道,「你……你沒死?」
囚犯的雙眼適應了明亮的光線後,懵懵懂懂中,發現了高高在上的文妲,露出比她更駭然的眼神。
「二妹……」他連忙跪下高呼,「二妹饒命呀!」
「姊夫你……」她不由自主地步下御書檯,遲疑地開口,「你怎麼沒有死?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」
「他當然不會死,」鐵鷹輕蔑地瞥了那男子一眼,「他擁有北梁帝所賜的萬兩黃金和百名美女,在梁邦富庶之地逍遙快活,他怎麼會死?」
「什麼?」文妲更迷惑,「這……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
囚犯慚愧地低下頭,不敢言語。
「讓我來代他說吧,」鐵鷹道,「當初你見到的屍體並不是他,那具被燒焦的屍身已經面目不清,是北梁帝找來代替他的。」
「為什麼?皇上為什麼要這樣做?」她一片茫然。
「這話得讓他自己告訴你。」鐵鷹拔劍指著犯人咽喉,大喝,「快從實招來!」
「是……是,」受驚的男子瑟瑟地招供,「我說,我說……那年六月間,皇上忽然召我進京,我當時好生疑惑,憑我一個無名男子,何以得天子垂青親自召見?面聖之後我才知道,原來……原來皇上想派一個宮女前往南周和親,他、他相中了二妹你。」
「和親之事是六月間就決定了?」那時她尚未父母雙亡,皇上憑什麼認定她願意遠嫁異邦?
「皇上說要跟南周和親,必得派一個與蕭妍公主相似之人,以免南周國君發現破綻,而你自幼跟隨公主長大,對公主的起居飲食、愛憎喜惡都一清二楚,而且長得又漂亮,由你假扮公主是最合適的人選,他只是擔心……你、你不會願意代嫁。」
「所以呢?」文妲一片心驚,預感到姊夫即將說出今她害怕的話。
「所以他要斷了你思鄉的後路──先殺你的家人。」他果然說出令她駭愕的句
「什麼?!」她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轉,「你是說……我父母和姊姊遇害,不是南周軍隊所為?」
「的確跟南周軍隊沒有半點關係,皇上那樣說,只是為了讓你更恨南周,甘心為他所用,他命我騙你姊姊進京與父母團聚,然後將他們一起處決……」
「他為什麼沒有殺你?」一陣沉默後,她開口問。
「因為……皇上沒見過你的父母和姊姊,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模樣,怕派別人去辦那件事會有疏忽,會認錯人。」
「所以他先找到了你,派你親手辦這件事,」文妲忽然淒厲地冷笑,「我的父母和姊姊原來都是你殺的,呵呵,當然了,你不會認錯他們,你會準確無誤地殺死他們,因為你就是他們的家人……
「我問你,殺便殺了,你為何要用那樣殘忍的手法?為何要燒焦我父母的屍體?為何要將我姊姊的孕肚剖開?她懷了你的孩子,你竟忍心將自己的孩子……」她一陣哽咽,再也說不下去。
「皇上交代一定要做得殘忍一點,好讓你看到他們的屍體時激起怒火……至於你的姊姊,你的姊姊……」
「我明白,我的姊姊不美,可是事成之後,北梁帝會賜你百名真正的美女!一個死嬰算什麼?有了美女,你想生多少個兒子都可以!」她仰天長笑,笑聲震動整個書房。
現在她才知道,自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。
為了一個利用她的暴君,為了一場不存在的私仇,她拋棄了自己最愛的男子,拋棄了伸手可得的幸福,執著地墜入誤會的深淵,變成一個被人唾罵的禍國狐媚,萬劫不復……
怪誰?只怪她自己太愚蠢,太過輕信他人。
「二妹……」卑劣的男子跪地求饒,「我承認自己一時貪心,造成大錯,求你、求你……」
「事到如今,你還指望我會饒了你嗎?」文妲冷不防奪過鐵鷹手中的劍,一舉刺入那卑劣男子的胸膛。
鮮血淋淋,順著劍鋒下來,她厲叫一聲,抽出劍來又刺,一下,又一下,直到鮮血已經染紅那目瞪而亡的男子全身,她手中瘋狂的刺擊仍未停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