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那有!」她迴避他的眼。
「說!」他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。
岑瑋婷卻輕聲的問:「黎哥是真的想離開新聞界嗎?」那真是業界的損失。
關她什麼事!
照正常的他而言,他一定會這麼說的,而他也一向是這麼對待她的,但不知為何,現在的他就是無法不重視她的感受,「我……有些家庭因素。」
「黎哥,你答應我別離開好嗎?」她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問。
黎健民卻猜疑的想到,「是阿修讓你來做說客的嗎?」就知道魯俊修承諾他的話是假的。
「如果是呢?」她喃喃的問,突然很想知道他是怎麼看待她這個人的。
「我已經答應別人非離開不可。」其實,他可以不解釋,但他選擇告訴她實話,「我媽……我有個複雜的家庭,我媽要求我……不!是命令我回去接掌部分家族企業,以免屬於她的財產會被別的家人蠶食鯨吞。」
是這樣的啊!岑瑋婷點點頭,「可是……你明明是新聞界的高手、你明明很喜歡這分工作,放棄對你而言,真的一點都不會捨不得嗎?」
夠了!
黎健民真的可以很確定了,她絕對對他的底細很瞭解。
「說!」他抓住她的手,將她小小的,有點冰涼的手包握在自己的兩隻大掌中,「你到底是什麼人?」
為何會這麼雞婆的勸他別放棄他喜歡的工作?
她悄悄地低下頭,「黎哥是真的對這裡的一切沒印象了嗎?」
果然,她是認識她的。
就在這一刻,他心底想的竟不是她的心機沉重,而是很慶幸自己能跟她一起擁有更多屬於他倆的回憶。
「我對這個地方確實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,但沒太大的印象。」他老實回答。
「你來過啊!」她輕蘆說,人像是突然回到了從前,「當時……你跟我爸大吵了一架,你忘了嗎?你氣得匆匆離去,卻不小心把我撞倒……」
她的小臉上滿是回憶時的幸福模樣,「可你沒有不管我……你扶我起來,還幫我拍掉灰塵,要我好好聽爸的話,別像你一樣淨惹他生氣……」
看著岑瑋婷滿心懷念的模樣,聽著她訴說著約有十來年前的陳年往事,他的心思彷彿也在瞬間回到過去。
打開塵封已久的回憶,他用力的思索著。
是啊!他都把當年他的啟蒙恩師給忘了呢!
「你就是……」恩師的女兒,對!他記起來了。
倒不是他們曾有過什麼接觸,而是他那個恩師很愛叨念著他那正在讀國中的愛女,講著講著,他很自然就覺得自己已跟她是熟識了。
而當年會與恩師爭執,是因為他就要五專畢業,當時的他對整個家庭、學校、社會制度全都很不滿,便自暴自棄的想等一畢業後就去當兵。
然後等退伍,再隨便找個工作混口飯吃,他對什麼事都沒計劃,因為他已認定,反正自己做沒多久,就會被叫回家去。
既然他此生最終的命運都已被寫死,那他還奮鬥什麼?
所以,他決定自暴自棄。
可是,他的恩師一直認定他是塊美玉、是個不可多得的新聞界奇葩,他一直深信,只要接受完整的訓練,有朝一日,黎健民一定能成為一位知名的媒體工作者。
由於他的恩師執教新聞學校多年,當然有這樣識人的眼光。
因此,他拼著老命想說服黎健民繼續插大,甚至念個研究所,最終是進入新聞界工作,做個稱職的新聞從業人員。
他一直很怨歎時下的傳媒使用不當,造成媒體常會誤導世人的憾事。
但他使用的緊迫盯人法卻造成黎健民的反彈,以致那一天,他原本想的是讓黎健民瞭解到,即使他的生活過得不如人,但只要選對工作,從工作中獲得樂趣,那將會是一件非常快意的事。
讓他的恩師深信不疑的就是,黎健民其實是對新聞工作有興趣的,而那分興趣還是他開發出來的呢!
「嗯……「她有點神色黯然的說:「你跟爸吵完離開後,就再也沒有跟他聯絡,他一直很關心你,一直認為是自己逼得你太緊,才害得你……可他是真的幾乎把你當作他的兒子在看待。」只是最後那句話她說得很小聲。
黎健民一直搖頭,「我並沒將那次的事放在心上。」但他確實沒有再和恩師聯絡過。
「可你不肯跟我爸聯絡……」她低下頭看著地板,「我……我知道他很想念你,他常在我面前誇你,說你是他執教以來所教過最有悟性的高材生,他甚至好失望他不能親手栽培你……」
她一臉很落寞的樣子,「為了不讓他老是落落寡歡,我開始試著轉移自己的興趣,想讓他把對你的期望轉放到我的身上,可是不行!」
她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,「我……不是那塊料!」
黎健民從沒想到自己對她的人生竟有這般的影響,他很抱歉的看進她的眼中,「對不起,我不知道……」
她搖搖頭,「不!是我不夠好,達不到老爸的要求。」
她突然抬起頭看著他,「後來隔了好久,他聽說你真的插班進了大學新聞系,還是繫上的風雲人物,那時,他就像中了彩券般開心,也開始讓我接觸到有關你的訊息。」
她抽回手,跑進房內取出那厚厚一大本,已有點泛黃的剪貼薄,「你看!從那時開始,我就在搜集有關你的一切。」
將厚重的剪貼簿捧在懷中,她又開始滿懷思念的回想著,我開始做進入新聞系的準備,猛啃報紙上所有的新聞、猛背雜誌上優美的文句,甚至是那些文學家的作品……」
她看了他一眼,眼神中淨是濃濃的無系,「可我就是學不來……爸說得對!是我不是那塊料……」
他從來都不知道,自己竟然對她造成這麼大的壓力。
但她比他好的是,她沒像他一樣,不是自暴自棄,就是任意妄為,他從來都沒有她這麼執若的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