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英雄愁」是他自塞外友人手中得到的奇毒,未曾出現於中原,甚少人知道有「英雄愁」這種毒,所以才會連身為妙手神醫的風清也診不出冥劍淵中了什麼毒。
它無色無味卻奇毒無比,凡中了「英雄愁」的人皆不會立即死去,而是會一天天的虛弱,先是在日出遭受到宛如烈焰狂焚的滋味,日落則猶若墜入冰窖之中,全身不住發寒顫慄。他期待的是看到一個蒼白虛弱,甚至是倒地不起的冥劍淵,絕不會是還能輕鬆調笑的冥劍淵。
若非經由風清之手,證實冥劍淵體內的確身中奇毒,他真會以為冥劍淵根本就沒事。是他低估了冥劍淵的內力修為,沒想到冥劍淵能控制住體內的「英雄愁」,不教它吞噬意志,但也因此使他更加痛恨冥劍淵了。
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「英雄愁」的毒性不夠強,否則冥劍淵自中毒到現在也有十日,為何不見冥劍淵倒下呢?
皇甫行最不願面對的就是冥劍淵比他強的事實,從十多年前到現在,冥劍淵一直比他強,縱然江湖人提起他皇甫行的功夫總會豎起大拇指讚一聲好,可一提到冥劍淵,那表情就變成崇拜與讚歎。他曉得,眾人沒說出口的是,就算冥劍淵僅以一隻手臂和他對打,他皇甫行照樣沒有勝算。
向來就是天之驕子的他如何能承受冥劍淵比他優秀的事實?畢竟他在家世、容貌、武藝各方面都無懈可擊,可是冥劍淵的出現卻粉碎了他的美夢,奪走他的一切,使他由雲端墜入地獄,因此他展開報復是理所當然的,不是嗎?
他前來「幽冥山莊」為的是看冥劍淵狼狽求救的模樣,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在此見到衣嫿淨。十多年未見,再見到她,他的心仍舊不受控制地為她發狂鼓動,但她怎麼能再和冥劍淵在一起?她怎麼能這樣待他?
他會出現在花園是冥劍淵領著他去的,說是要帶他在「幽冥山莊」四處走走看看,怎會料到她也出現在花園中,且那情景和十多年前是一模一樣,簡直像是被下了咒般。
事情又回到了原點,他們三人再度糾纏在一塊兒,但這一回他不再退讓了,這一回絕對要解決得乾淨俐落,讓冥劍淵再也不能將他的生命打亂!
皇甫行的心思百轉千回,每想一回就增添一分恨意,對冥劍淵的恨意已強烈到自心口滿溢,非得強壓下方有辦法留在令他作嘔的「幽冥山莊」。
皇甫行獨自沉思不了太久,冥劍淵已一派輕鬆地出現在他面前。
「昨晚睡得還好嗎?」冥劍淵坐在皇甫行對面,逕自取杯倒黃山毛峰。
「還不錯。」皇甫行臉色略微僵硬地朝冥劍淵頷首。
「丫鬟送來的早膳用得習慣嗎?」冥劍淵不疾不徐地輕啜香氣四溢的黃山毛峰。
「還不錯,聽丫鬟說你還沒起床,所以才將早膳送進我房裡。我從不曉得你這麼貪眠,以為你習慣早起。」
「昨夜我和嫿淨兩人都累了,實在起不來,可我想到你特地來看我,身為主人,我絕不能怠慢了客人,這才強撐起精神過來和你敘舊,希望你別介意。嫿淨她真是累壞了,所以現下還睡著,我不想吵醒她,我想你能理解的。」冥劍淵表面上說得雲淡風輕,實際上他的暗示已透露太多引發他人遐想的畫面。
「這是當然。」皇甫行極為勉強方有辦法扯動嘴角,硬是擠出一點笑容來。冥劍淵的話有太多的暗示,使他的思緒不住地往不該想的地方飛馳而去,內心再次湧現衣嫿淨怎能如此待他、冥劍淵怎麼能如此待他、他們怎麼能如此對他的聲浪。
「我就知道你會諒解的,你始終這麼善解人意,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,不是嗎?」再喝了口黃山毛峰,淡道。
「的確,我曾經是那樣的人,可時間會改變一個人,許多事也會改變一個人,你覺得我還是從前那個皇甫行嗎?」皇甫行反問。
「你當然不是,可別忘了,現在的你可是武林盟主,又怎麼會是從前那個和我快意把酒言歡、縱橫江湖的皇甫行。」
「武林盟主……嗤!」皇甫行嗤之以鼻。曾經,為了得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,他不擇手段,盜取、脅迫,無所不用其極,最後終於讓他安安穩穩地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,可直到後來他才明白,為了坐上這個位置,他犧牲掉多少不該犧牲的。他不快樂,一點都不快樂。
「這是你的夢想,不是嗎?為何你會表現得好像那個位置不值一提?」他夠傻的了,曾經有許多端倪浮現在眼前,他卻寧可當個睜眼瞎子,選擇什麼都不看,只聽旁人說。昨天他想了一夜,終於讓思緒慢慢釐清,心也慢慢平靜下來,不再備受煎熬,更加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皇甫行。
「曾經。」
「喔?那是指現在有了別的夢想?」
「是的……不,合該說,我的夢想一直都沒變,只是她不小心被貪婪、恬不知恥的惡狼覬覦奪取。現在該是我親手奪回她的時候了,你說是嗎?」皇甫行衝著冥劍淵揚唇一笑。
「也得確定那夢想是真屬於你,而非是你一直在強求逼迫,這才能奪取,不是嗎?」冥劍淵禮尚往來地對皇甫行報以一笑。
「若非貪狼的出現,我又豈會是強求逼迫?她本就該屬於我!」皇甫行急躁地回他。
「不屬於你的永遠都不會屬於你,無論你佔了多大的優勢都改變不了事實。若真屬於你,豈會輕易遭人奪取?」冥劍淵挑了挑眉,語氣仍舊不疾不徐,一派輕鬆自在。
「你說得倒是冠冕堂皇,不知情的人聽了倒真以為那頭貪狼搶奪得名正言順了。」皇甫行冷冷地用話刺他。
「事實就是事實,就算你不肯承認也不成。」彼此都曉得對方指的是何事,就是不說破,正面撕破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