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麟無暇應聲,他忙著將供品打包好放進木箱。
風豫樂見狀勾起唇角,一捋衣袖,上前幫忙。
每次來到領地裡較為偏遠的區域,他都忍不住感慨。知識不足造成了村民的誤解,只要遇到困難,就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求神祭祀,甚至將他的能力誇大,視同神祇,以為能有求必應。
他們卻不曉得,自古傳承的血脈,是要他操控風的能力來守護人民。歷代先王訂下這「詠風日」,不是為了收取他們的供品,而是在這一日,風王必須周遊領地,瞭解民情,再遠都得涉足。關心於民,聆聽他們的心聲,這才是他應做的職責。
突然,一股細微的聲響攫取了他的注意。
風豫樂停住動作,四下搜尋。「齊麟,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?」
「聲音?什麼聲音?」忙得滿身大汗的齊麟抬頭。「不可能吧,沒人敢留在這兒。」這是民間傳說中的禁忌,送上祭品後,絕不能待在廟裡打擾風王的享用。這個禁忌,讓他恨得牙癢癢的,害他要還祭品也沒地方還,帶回去後還得煩惱要怎麼分配給生活較窮苦的百姓們。
「真的有聲音。」風豫樂示意他噤聲,凝神尋找,最後發現置於供品後方的麻布袋。他擰眉,走近蹲下端詳。麻布袋很大,幾乎可以裝得下一頭獸,或是……人。
此時,麻布袋突然動了起來,把好奇探頭的齊麟嚇了一跳,見風豫樂動手去拆繫繩,瞪大眼,趕緊阻止。「王,讓我來吧!」誰知道裡面裝什麼?要是傷了風王就糟了。
「沒關係。」袋口被纏成了死結,風豫樂抽出匕首,一刀割斷。
察覺到袋口被解,裡頭的物事更是激烈掙動。齊麟驚叫,退了數步。
見狀,風豫樂加快手中速度,手利落一劃,將麻布袋整個割開——
他震住了。早料到裡面藏的可能是人,但他沒想到映入眼簾的,會是一雙燦亮的眼。
她就像頭困於陷阱的獸,眼裡交織恐懼和絕望,卻全然隱於強裝的氣勢之下,如晶石般的瞳眸閃耀怒火,死命地瞪著他,在髒污的臉上顯得異常明亮,縛口的布條被她用牙緊咬,發出警告的低咆。
她和這些供品被擺在這裡多久了?看到她手被反縛腰後,風豫樂趕緊將她扶起,她卻瘋狂掙扎,狠狠在他腹處撞了下。
風豫樂悶哼一聲,握住她的肩頭,用恰到好處的力量限制住她。「我不會傷害你,你別動好嗎?」
她的胸口急促喘息,沒再妄動,只瞪著他,眸光不曾稍瞬,即使全身被他的陰影籠罩,仍燦亮得有如天日。
齊麟不可置信地喃道:「這個祭品送得未免也太大了吧!他們是希望您吃了她嗎?」
見她眼中竄過驚惶的神色,風豫樂沉下臉。「齊麟,閉嘴。」
這些人到底無知到什麼地步?居然以為獻上活祭品可以祈得國泰民安?斂下心頭的怒意,他放緩眉目,鬆了握持,伸手解開她口中的布條。
「你叫什麼……」話都還沒說完,一閃而過的白光讓他急收回手,正好從她的嘴不及時搶救。「喂……」還來不及開口,一口森白的牙又咬了上來。
風豫樂急忙起身避開,失了他的扶持,雙手雙腳被綁的她只能摔回地上,她卻像摔不疼似的,一心只想攻擊,張大的嘴四處亂咬。
搞什麼饒是身懷武功也施展不開,風豫樂好幾次都險些被咬中,無法,只好將她壓制在地,拾起布條打算把她的嘴縛起。
察覺到他的意圖,她瘋狂甩頭,長髮披瀉而下,風豫樂費了好大的勁,才將布條綁了回去。她拚命掙扎,掙得手腳都被勒出血痕,仍掙脫不開,最後,她趴伏在地,粗重喘息。
「我的媽呀……」齊麟被這驚心動魄的狀況嚇得愣站一旁。
風豫樂吁了口氣,憶起方纔的手忙腳亂,不禁苦笑。他有多久不曾被逼到這種地步了?無奈搖頭,正想揪起她先罵上一頓,在看到她的模樣時,他怔了下。
方纔被麻布袋遮蓋,他沒留意,直到此時才看清,她最多不超過二十歲,衣著骯髒殘破,手腳滿是傷痕,還留有乾涸的血漬,看得出她是被人用多激烈的手法才綁到這兒來。
怎能怪她?被人當成了活牲,以為遇到準備要大啖祭品的他,生死交關之際,難道要她什麼都不做地乖乖束手就擒嗎?
而她一名弱女子,懷著恐懼被丟在這裡那麼久,面對他,不但沒有哭哭啼啼,反而是絕命反撲,這樣的勇氣,讓他都忍不住想為她喝起采來。
風豫樂單膝點地,看到她微顫的雙肩,心軟了下來。他放輕動作,為她拂開披散的長髮,露出她的臉。
沒料到他會這麼做,美眸中有著來不及隱藏的軟弱,但她隨即用怒火武裝,毫不退讓地直視著他。
那雙眼,攫住了他的心弦,撫過她頰側的手,竟捨不得收手。看到她的衣著因猛烈掙扎而微微敞開,露出渾圓的肩頭,風豫樂喉頭一緊,似被她眼中的火焰給點燃,渾身莫名地燥熱起來。
見他沒有收手,她眼中流露出懼色,一邊低咆發出警告,一邊驚慌扭動,卻反而裸露出更多肌膚。
天!他在想什麼?風豫樂連忙抑下所有不該的想法,除下披風覆在她身上。
這突來的溫柔舉動讓她一怔,傻傻地看著他,忘了掙扎。風豫樂朝她溫和一笑,伸手在她腰間一托,輕易將她扛上了肩。
「剩下的交給你,我先帶她回去。」他朝齊麟叮嚀道。
聽到他的話,她大駭,開始拚命扭動起來。已有準備的風豫樂手臂一束,緊緊將她的雙腳壓在胸膛上,輕鬆自若地站起。
「啊?」齊麟驚喊。「把她放了吧!」他所認識的風王,不像這種會強佔民女的人。
感覺肩上的她身子一僵,彷彿在等候他的回答,風豫樂揚起了唇角。
放人只是舉手之勞,他是該這麼做。但放了她,她回得去原來的生活嗎?從她被置於所有供品之後,還有她身上的纍纍傷痕,都看得出來村民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,更甚至,是希望藉由神祇的手取走她的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