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不……他和黑衣人不同夥,他是最後才從山上下來救我的……」華澤蘭啜泣著緊握著妹妹的手,只盼得能說服他們一丁點。
「那你當時車內財富全都被洗劫一空,又如何解釋呢?」華永清說道。
「興許是別的盜賊所做啊!他若是蒼狼,直接要了我即可,為何要用上這麼多心思?」
「也許他對你動了真情。」華紫蓉脫口說出不久前,西門豹用一雙妖媚雙眸看著她時所說的話。「也許他可以負盡天下人,卻絕不負你。」
「別說了。」華澤蘭搗耳,不願再聽。
華紫蓉看著姊姊,如同見著了當時自己允了西門豹一顆心之後,那般癡傻神態。
她們姊妹同樣遇難,同樣同為人所救,亦同樣受制於被救男人之下,同樣愛上了惡徒……
「姊姊,你三思吧,這蒼山小徑間白骨無數……」華紫蓉抱著姊姊,淚水汩汩而落。
「別說了!別說了!」華澤蘭大喊出聲,推開了妹妹,摸著石壁下了榻,她慌慌張張地走到睡榻邊,自枕下拿出那把他為她而鑄之匕首。
匕首裹在小羊皮袋裡,被暖炕烘得熱暖了。那熱度偎得她如冰柔荑,陣陣刺痛。
她把刀刃貼在胸口,全身不住顫抖著。要她如何相信,對她千般柔情、百般疼愛之莫稽,竟會是殺了她莫家車隊,且背負著天下惡名之蒼狼呢?
「姊姊,你千萬別做傻事。」華紫蓉衝至姊姊身邊,想抽回她手裡匕首。
華澤蘭搖頭,將匕首當成性命一般護著,怎麼樣也不肯放手。「我已是死過一次之人,不會再做傻事。只是,你又何苦告訴我這些呢?倘若他便是那匹惡狼,我們也沒有機會下山啊……」她寧願被蒙在鼓裡啊。
「不!我們有機會下山。」華永清衝到她們身邊,以耳語音量說道:「你將這瓶暗香灑在蒼狼身上,不消半個時辰,他便要沉睡,趁他似睡非睡之際,你在他唇間餵入幾滴鮮血,讓他聞得你味道,他便能供你驅使一日,醒來亦不能記得這一日之事。我這兒有迷香解藥,你先吞服而下。」
「叔父,你自哪學到這等怪法?」華澤蘭倒抽一口氣,緊揪著妹妹的手。
華紫蓉亦是一臉不能置信地看著叔父——她還以為這等妖法,天下只有西門豹那種人才會使得。
「這事說來話長,我們還是先想想如何下山吧。」華永清一見姊妹倆神態大驚,掩飾地輕咳了兩聲,又恢復了一慣低頭頹肩模樣。
「這事兒太大了,讓我好好想想吧。」
華澤蘭別開頭,身子一軟,握著匕首滑落至榻下,兩道清淚頓時滑落眼眶,久久仍無法自己……
*** *** ***
蘭兒在門外。
莫稽黑眸望向門外,高大身軀巨石似地定在床榻間。
她在外頭至少坐了一個時辰,卻遲遲不肯敲門入內。想來她叔父與妹妹已經將他是蒼狼一事,盡數告之於她了。
蘭兒沒有逃開,反而走到他門外——這事使他甚為寬慰。
可她走到了他門外,卻又不曾入內——這事卻使他心碎。終究,她還是不夠信任他……
可她還打算在外頭坐多久,山裡夜深露重,外頭沒炕無火,她身子骨又薄弱,難道真要把她自己給凍壞了,急死他,她才開心嗎?
莫稽忿然起身,在屋內踱步數圈。
啾!一聲微細噴嚏聲擊破了他理智。
莫稽用力拉開門,大吼出聲。「你是嫌自己身子太強健嗎?給我進來!」
他低頭一看,她縮在牆邊,小臉被凍成僵白,雙唇已是毫無血色,而她甚至連斗篷都未曾多加一件!
莫稽臉色一沉,打橫抱起她冰柱一般身子,快步走回屋內。
他一腳踹上門,三步並兩步地將她抱到榻上。自櫃裡拿出一件暖裘,密密將她裹得密不通風。
「別對我這麼好……」她紅著跟眶,啞聲說道。
「你以為我想嗎?」莫稽扯開衣領,將她手放進胸膛裡。
她小手似冰,讓他一震。
華澤蘭淚水被他體溫融化,霎時滑出眼眶。
「莫稽……」她伸手勾住他頸子,小臉全偎上他頸間,哭得肝腸寸斷。
「你光是哭有什麼用,告訴我你相信誰!」莫稽捆著她纖腰,一手霸道地抬起她的下顎。
她雙眸迷濛,淚兒直流,話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。
「蘭兒,你相信誰?」莫稽失去耐性地拙住她肩膀,劇烈地搖晃著她身子。
「我相信你。但我現在雙眼不能見,所有真相於我心裡都像蒙上一層灰啊……」
「你不相信我。」莫稽捆緊她柳腰,鋼鐵黑眸瞪著她淚汪汪臉龐。他千瘡百孔的一顆心,被她的淚水這麼一浸,刺痛像是千刀萬剮一般。
華澤蘭揪著他堅硬雙臂,身子既想偎入他懷裡,又想逃離他的懷抱,痛苦到不知如何是好,只得將臉龐埋入雙掌之間。
「我不知情哪一個方是真的你。是外頭傳言暴虐成性、殺人無數的蒼狼;還是呵護我無微不至,總是讓我心悸的莫稽。」幾聲破碎低喃,伴著淚水,緩緩流出她的雙掌之間。
「你心裡的我,便是真正的我。」他扯下她手掌,不由分說地捧住她臉龐。
「我心中的你,自是無人能比擬之好。可我又怎能接受一個只待我好,卻視人命如草芥的莫稽?」華澤蘭崩潰低喊出聲。
莫稽身子如遭雷擊般地驀然一震,他倏地將她身子霍然往後一推。
她哪禁得起他這般蠻力,整個後背撞上了石壁,悶哼了一聲,吃痛地咬住了下唇。
此時,一個拇指大小般松綠瓷瓶從她腰間荷包裡滑了出來。
莫稽瞪著那只瓷瓶,旋風般地捲起,灼熱氣息直逼到她面前。
「這是什麼?」他從齒縫裡迸出話來。
華澤蘭不解地敲著眉。「什麼?」
「從你身上落下來的這只瓷瓶是什麼東西!」他咆哮出聲,聲音在石壁間迴響出驚人轟然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