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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 頁

 

  石松見狀,歎了口氣,先行離開房間。看來主子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!

  「你視人命為草芥,真當天下沒王法了嗎?」華澤蘭搗著受傷雙肩,雖是氣若游絲,可一雙目不能視之明眸卻儘是不平。

  「王法是個屁!」莫稽黑眸冒出熊熊怒火,他粗獷臉龐一凶,臉頰兩側飛揚發髡則像是奔騰怒焰。

  華澤蘭為他突如其來之滔天巨吼一驚,雙唇緊抿,無助地怔在原地。

  「當年山下百性,當我們莫家是妖孽,放火燒山,毀我全家,逼死我莫家數十條人命,難道就不是視人命為草芥?我們不過是視力過人,能看能聽得比常人更遠,那又何錯之有!何錯之有!」莫稽嘶吼出聲,一掌飛向几案。

  堅硬花梨木應聲四分五裂,木屑細塵於空中飛舞著。

  華澤蘭聽見他聲音裡的痛苦,胸口也隨之一窒。

  「你給我喝藥!」他咆哮著,靠在石壁邊粗喘著氣。

  「我很遺憾你們遭受了那般不公平對待,但那與我今日喝藥一事無關。如同我不喝藥一事,亦與石大夫無相關一般。」她嗓音如雪,盡可能地想和他說理。

  「在這座山上,我的話便是王法!」莫稽氣紅了眼,怒聲一揚。「你還是不喝藥嗎?來人,把石松給——」

  「慢著。」華澤蘭揚聲說道,雪色臉龐漠無表情,只有微紅眼眶洩漏了她的怨惱。「藥拿來。」她伸出手掌,無神地望著前方。

  「你自己去拿。」莫稽往後倚著石壁,因為她的妥協而心情大好。

  排山倒海之屈辱與悲愴,頓時朝著華澤蘭襲來,她緊握著拳,唇瓣微顫地說道:「我是個瞎子。」一顆晶瑩淚水滑下玉容。

  「藥碗在你前方五步之處。」莫稽望著她絕雅面容上之頹喪神色,心如刀割。

  華澤蘭依然一動不動地佇在原地。

  這幾日,她不是沒嘗試過要走動,身上大大小小傷痛便為其證。只是,她向來儀態優雅,怎有法子忍受自己而今必須在他人面前踉踉蹌蹌呢?

  可她能不走嗎?石大夫的命就握在她手裡啊!

  華澤蘭睜著無神雙眼,慢慢地踏步而出,在黑天暗地裡遲疑地前進了幾步。

  「再往你的右手邊移動一步。」他說。

  華澤蘭依言而行,果然碰著了一方几案。她擰結眉宇此時漸漸鬆開,以指尖撫過几案,一處一處搜尋著,果不其然摸到了一隻陶碗。

  當冰冷指尖整個貼住豌,她雙唇微揚,心窩也隨之漾出一陣熱氣。

  她辦到了哪!

  莫稽見她笑得這般開心,明明模樣脆弱,卻又堅強地讓人望之我見猶憐,目光又怎有法子從她臉龐上挪開呢?

  華澤蘭沒察覺到身邊那道灼熱視線,她捧起陶碗,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湯藥。

  莫稽胸膛劇烈地伏著,見她的蒼白雙唇因為湯藥灼口而染上了鮮紅,粉嫩地如同初綻花芯。

  他用力地別過頭,拳頭上之青筋因為強忍情緒而激動地賁張著。

  「藥,我已喝完。」華澤蘭將陶碗擺至桌上,神態又恢復了冷然。

  「你日後最好每回皆乖乖喝完湯藥。」他想不出其他方法逼她吃藥,只得繼續出言威脅她。雖然他不懂她為何要為了一個素不相識之人,而受制於他。

  「若我不依呢?」

  「石松沒了雙腿,再斷條胳臂也不是什麼大事。」他沙嗄之聲,原就容易將話說得凶狠無比。

  華澤蘭娉弱雙肩氣得直哆嗦,她握緊拳頭,只想給這個男人一巴掌。

  「你恨我。」莫稽臉龐閃過一陣苦笑,恍若一切早在他預期之中。

  「我只是不明白你留一個瞎子在身邊,意欲為何?」她問。

  「你不會懂的。」他配不上這般冰清玉潔的她,可能夠留著她在眼前看著、瞧著,總也是好的。

  「我確實不懂。讓別人恨你,有何益處?欺負一個目不能視之弱女子,莫非是件樂事嗎?」她咬牙切齒地說道,冷冷口氣裡之怨恨連她聽了,都不免一驚。

  她咬住唇,驀垂下眼兒,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變得這般刻薄。

  「你為何恨我?恨我救了你?還是恨我不讓你回家?」他問。

  華澤蘭一怔,她揪著衣裙,雙肩頹然地落下。

  是啊,她恨他什麼呢?她該恨的是那些殺人不眨眼之強盜,她該恨的是自己而今失明之落魄下場啊!

  「請讓我捎信回家。」她低聲說道,黯淡地如同一抹即將消失之芳魂。

  「不。」他堅定地說道。

  「我不是你所豢養之動物,我會逃走的!」華澤蘭乍然失控地哭喊出聲,小手憤怒地捶打著石壁。

  誰來救救她!她不要自己這副德行!她不要被關在這個地方啊……

  華澤蘭心頭一亂,顧不得肩上還有傷,一逕瘋狂地拍擊著石壁。

  「住手!」莫稽牢牢地扣住她的雙腕。

  「放開!」她拚命掙扎,白玉手腕被他勒出一道紅圈,氣虛之身子也因此而暈眩不已。突然,她感覺到有一柄冰冷短刀被塞入她手裡。

  「刀子在你手裡,你有本事就殺了我,從這裡逃走啊。」恨,是讓人最快自跌倒處爬起之方式——這點,他比誰都清楚。

  華澤蘭倒抽了一口氣,握緊了短刀。

  「來啊,我就站在你前方一步之處。」他墨玉亮眸鎖著她臉龐,嗄聲說道。

  她用盡全身力氣,往前一奔,她舉刀便刺——

  刺中了。

  華澤蘭感覺刀刃陷入一處骨肉裡,她臉色突然一陣慘白。

  只是,她還不及放開匕首,一股力道便在瞬間反衝回她手掌裡。她虎口一痛,刀子便被彈開。

  鏗鏘!刀子落在石面上,發出擊玉般清脆聲音。

  「你憑什麼逃走?你甚至連殺我力氣都沒有!」莫稽無視於右臂之皮肉傷,依然圈住她不盈一握腰身,輕而易舉地將她帶回榻邊。「你這幾日給我吃好、睡好,等你身子調養好些,我教你些功夫。只要有朝一日,你能動我一根毫毛,我便放你離開。」

  「為什麼要挑釁我對你動手?」她緊握著仍在顫抖之指尖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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