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 願君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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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 頁

 

  「你不覺得紫色瞳眸怪異?」他驚愕得只吐得出這句話。

  她認為紫眸美?怎麼可能!

  無預警地,胸前的肌肉陡地揪緊,一股椎心的痛覺瞬間自胸前蔓延而下——

  那股疼,像刀子割開肉筋,像鹽巴灑在傷口,狠戾又無情,痛得他五官扭曲,渾身發顫。

  過往晦暗的記憶又在腦海裡奔馳,他想起那年午後爹在他胸前殘忍砍下的那一刀、想起那天夜裡爹將奄奄一息的他丟棄在竹林後露出的解脫笑顏、想起師父救活他後對他嚴格無情的教導。

  親爹將他當成孽種而殺了他,一個陌生人為了私心而救了他,無論是生是死,都不是他能選擇,他的一生沒有歡樂與幸福,只有不堪的回憶與被安排好的未來。

  痛楚、哀傷、憎恨、怨尤……種種情緒在心裡交錯感染,煎熬著他冰封卻脆弱的心,讓他無法再保持冷靜。

  「怎麼會呢?你的紫眸很美啊,我最喜愛的就是紫色了,可惜我的膚色不夠雪白,穿起紫衣總是不相襯,所以往往作罷,可如果眼眸變成紫色的,每日照鏡子都能瞧見,那有多好,穿上紫衣也一定搶眼多了。」

  聞言,褚恨天立即冷哼。

  多麼可笑的一段話,一聽就明白她對世俗不瞭解,從沒被人傷害過。

  也對,她置身事外,自然不曾體會他所受過的傷害,當然也不懂得他的傷悲與自厭。

  「漢人,眼眸該是黑色的,若不是,便是孽種,別用你的無知看待這世界,你永遠不會懂得我的傷痛!」若不是這雙眼,他也會有個幸福的家庭、疼他的爹娘,而不是天天以黑紗遮面,只為了保全殘存的自尊。

  說著說著,褚恨天竟不知不覺的將心情低哮而出。

  孽種,他永遠記得他的親爹是這麼喊他的,更忘不了他的娘親是因這雙眼自縊而死。

  就因這雙紫眸,他成了爹眼中的孽種,成了不容於世的怪物。

  「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?沒有人規定漢人的眼眸一定得是黑色的啊!」毛頵兒覺得自己的頭已經夠暈了,被他這麼一吼,更是難受得想要昏厥。

  「你懂什麼!」他緊握拳頭再度怒吼。那嘶啞的怒吼,盛滿了悲憤與難堪,道盡他一生滄桑。

  只可惜毛頵兒不懂那份滄桑,只覺得自己渾身難過得要死,尤其是自己的左手腕,好痛啊!

  搞什麼,她不是死了嗎?怎麼還會覺得痛呢?爹爹呢?他跑去哪兒了?為什麼不見了。

  「你不懂人話有多傷人,也不懂與其他人不相同是多麼的孤獨,人言可畏,你可明白?」

  耳邊,褚恨天繼續咆哮,那中氣十足的咆哮震得她不只耳痛、頭也痛,加上左手腕的疼痛,一串不舒服的呻吟旋即自蒼白的唇角逸出。

  難受得皺起眉心,她氣若游絲的向他告饒,希望他別再這麼沒完沒了的大吼大叫。

  「我拜託你別吼了好不好?我好……好難過啊。」忍不住腦袋裡快速旋轉的暈眩,她緊閉上眼睛,重重的喘了好幾口氣,過了一會兒,才又無力的開口。「就算有很多人不喜歡你,可……可只要你心愛的人喜愛你就好了,你何必……何必如此介意呢?」

  「心愛的人……」紫眸閃過一絲淒楚,褚恨天瞬間大笑。「就算我心愛又如何?沒有人會喜歡上我這個孽種!」

  就算他心愛又如何,在爹的眼裡,他永遠只是個擁有紫眸的孽種。

  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日,爹對他憎恨無情的揮殺,連自己的爹都這樣對他,他怎還能奢望有人會喜歡他?他怎能!

  「我喜歡啊。」毛頵兒想也不想便反駁他的話。

  「你!」天真無邪的話語就像顆巨石,瞬間狠狠的撞上了褚恨天沒有防備的心房。

  她……她說什麼?她喜歡?喜歡他?!

  「你的眼睛……我很喜歡啊,而你的長相也很俊,為什麼……要說自己是孽種?」她掀起沈重的眼皮,想再看一眼那讓她著迷的紫眸,然而腦子的暈眩卻讓她的世界開始旋轉,觸目所及,每樣東西全變得歪七扭八,還不停繞著她打轉。

  腹間瞬間衝上一股作惡的暈眩感,她極不舒服的連忙將眼閉上,不敢再注視旋轉的世界。

  不是他聽錯,她真的這麼說!

  一股排山倒海的驚訝與驚喜在心裡快速旋轉衝撞,在他的心海裡激盪出一股渴盼的浪花——長相怪異如他,只有被人嫌棄的分,從沒有人喜歡過他,而她竟然說喜歡他?!她說的可是真的?她真的一點也不嫌他長相怪異,而且喜歡這樣的他?

  抓住她瘦削的肩膀,他激動的要得到證明。「你再說一次!」

  被他這麼一拉扯,左手腕的疼痛瞬間加劇,抵不過那椎心刺骨的疼痛,她悶哼一聲,用力咬唇合上雙眼。

  好疼……真的好疼啊。

  毛頵兒在心裡大聲尖叫,可嘴裡吐出來的卻是急促微弱的喘氣和痛苦的呻吟聲。

  褚恨天發現這一點,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,清秀的臉蛋上失去靈動的表情,佈滿了痛苦的線條與難受的冷汗,一看就知道她承受著巨大的疼痛。

  一股柔軟的感情驀然自心底深處湧出,讓他覺得自己好可惡,同時對她起了一股不忍之心。

  答案他遲早會知道的,何必急於在她傷重的時刻逼問她呢?雖然他承認他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。

  扶起她,他將掌心湊到她面前。「張嘴。」

  「嗯……」她呻吟著,不敢睜開昏沉的眼。

  「張嘴,吃藥。」見她沒將嘴張開,他把話重複一遍,不過這次多了解釋。

  鋪天蓋地的疼痛讓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去,整顆心只祈求這股痛能夠消失。一聽見他要餵藥,她渴盼地問:「這藥……止疼嗎?」

  「對。」

  握住水杯,她乖乖的將水飲下,把藥丸一口氣吞了下去,然後溫馴的任由褚恨天將自己放回床上。

  藥很快就發揮作用,雖然左手腕依舊疼痛,但與之前相較,已不是那麼難以忍受。緊繃的身子終於逐漸放鬆,意識也像是被人裝了大石,緩緩的朝一片黑暗的世界沈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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