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呵……掐死她,戳死她,揉死她,磨死她,一定要讓她生不如死。」
陰森森的笑聲嘎如烏鴉,讓人為之寒慄,由頭涼到腳,冷得渾身打顫。
「我曉得、我曉得,我們都恨她,可是……」她遲疑著該不該說。
「可是什麼?」
「這回我到老宅子卻瞧見有人大興土木,昔日鬧鬼的廢墟正在重建中,聽說風家的後人要回來了。」不是死得差不多了嗎?斬草不留根。
「你再說一遍!」又是一陣重物落地聲,可見男人性情暴烈。
「我耽擱了兩天就是為了這件事,風家的長子沒死,他斥資百萬兩為重振家威。」不只沒死還成了親,娶了天仙一般的妻子。
「沒死……」不見長相的男子忽地仰頭大笑,狀似得意。「沒死才好呀!嵐二,我們可以換另一種方式折磨他們。」
「咦,你有何妙法?」瞧他猖狂的,定是令人生不生,死不死的新招。
「手足相殘。」
「嗄?!手足相殘?」
「養兵千日,用在一時,你湊耳過來……」
一室的陰暗特別冷寂,踮起腳尖的風嬤嬤似在聽某人說話,落在腳邊的陰影卻只有一道,除了她沉重的呼吸聲外,再也無其他生息。
當牆面又轉了回去時,微透進光的小屋子竟空無一人,地上有張摔碎的太師椅,風嬤嬤撩了撩微亂的發,打開房門——
「啊!風嬤嬤,你在呀!我在外頭敲了老半天的門都沒人應。」真是奇怪,剛剛他由門縫一瞧明明沒瞧見她,怎麼突然又出現了?
「找我什麼事?」賊頭賊腦的傢伙,肯定成不了大器。
「喔!外面有個姓風的捕頭說要找畫兒姑娘,他……」
龜公的話還沒說完,滿臉不耐煩的風嬤嬤揮手要他走開。「就說人死了,打發他走。」
咦,等等,姓風?
難道風家除了長子外還有人活著?!
還想問清楚的風嬤嬤一抬起頭,獐頭鼠目的龜公早一溜煙往前頭跑,依照她的吩咐不敢遲延,生怕她一個不快拿他出氣。
*** *** ***
「什麼,死了?!」
他來遲一步了嗎?
歷經生離死別,幾番波折,風家四個兄弟終於在分散十四年後重聚,恍如隔世般不敢相信大家都還活著,一度以為是上天開的玩笑。
大哥忙著重建風家老宅,老三、老四從旁協助,而他從瘋了的明王爺口中得知,其實幕後主使者另有他人,於是他便循線追查。
他們兄弟四人的妻子皆非尋常人,乃是天上下凡的仙女,在他們一再的逼問下,她們才勉為其難的鬆口,證實風家的小小姐尚在人世,而且身在青樓。
雖然震驚不已,憐惜幼妹的悲慘遭遇,但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,他們會找到她,並加倍的疼惜,讓她忘記過去種種的不堪,一家人團聚,永不分離。
他一邊追查「刑大」這個人究竟是誰,一邊出入花柳之地,費心查探,一有符合其妹年齡、容貌和姓名的姑娘,他必定馬不停蹄地前往詢問。
風妒惡怎麼也沒料到,他才剛聽說織女坊有位名叫風悲畫的清倌擇日選婿,以喊價的方式賣出初夜,他當下毫無疑問地知曉那便是他襁褓中就失去爹娘的小妹,而他竟無緣見她最後一面。
就差一步,那麼一小步而已,若他能早十天抵達,而非臨時奉命追捕惡徒,也許他能挽回她一命,一家人得以聚首。
「人死了就死了,幹麼愁眉苦臉,你們凡間的百姓就是太放不開,老想著長命百歲,當人最苦,是可怕的懲罰,你們居然樂在其中。」真的想不通。
「你沒有兄弟姊妹嗎?」
風妒惡身邊高大的男子皺了皺眉。「我連父母是誰都不曉得,哪來的兄弟姊妹。」
「所以你根本不知何謂手足情深,風家慘案發生時我已十三了,當時我們都非常喜歡出生不久的小妹,她紅通通的臉蛋像早春的紅梅,逢人便笑,一點也不怕生,她……」是這麼惹人憐愛。
「停,不要再念了,你饒了我吧!」他真怕了他所向無敵的念功。
風妒惡睨了一眼似人的獸。「麒麟不是神獸嗎?為什麼你不會出神入化的仙術?」
除了忽人忽獸外,無長處可言。
他一瞪,考慮要不要咬掉他的腦袋。「少打我的主意,我絕對不會幫你。」
要不是那一票仙女太吵了,吵得他沒法打盹,他哪會自告奮勇充當暗樁,替迷糊成性的淨水仙子監視她的夫君,避免他花街柳巷一逛便忘了家中嬌妻,樂不思蜀地笑枕美人膝。
阿猛現在有種悔不當初的懊惱,早知道捕頭大人會一天到晚念個沒完,他寧可忍受一窩子女人的嘰嘰喳喳聲,至少她們說累了還會歇息一會。
「你跟閻羅王有沒有交情?會不會召魂術?起死回生的仙法練過沒?當頭虛有其表的麒麟絕對是莫大的恥辱,你不覺得蓋愧在心嗎?畫兒她才十五,不該早夭……」
「她沒死。」
「……芳華正盛,二八未到,大好的日子等著她,我們一定會好好疼她,實在不應芳魂早夭……呃,阿猛,我的手不是雞腿,一口咬住實在難看。」尤其在大庭廣眾之下,兩個大男人就顯得……
龍陽之癖。
「哼!不咬你,你只會越說越痛快,完全聽不進別人的話。」不是每個人都有榮幸被麒麟咬,他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獸。
風妒惡一頓,神情平靜地一眄,「你說,我聽著。」
不咬他,什麼都行。
「你要找的人還沒死,那個人騙你。」他這捕頭是怎麼幹的,毫無明察秋毫的本事。
「畫兒沒死?」他一愕。
他不屑地嗤鼻。「起碼我沒聞到死人味,百日內絕無人死亡,你被誆了。」
獸的嗅覺最靈光了,什麼氣味都難逃他的鼻子,死人的味道最難聞,他鼻翼一翕便可知有無凡人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