縱使下凡已十五載,紫竹仍保有仙人作息,日出即打禪,吸食天地靈氣以養生,夜而背誦佛法,取月華補其精氣,少食人間煙火。
雖然他也吃五榖雜糧,但肉類絕對不碰,鮮果偶爾食之,盡量戒殺,畢竟天生萬物皆有靈性,給它們機會亦能修成正果。
一如他也是紫竹化身,由竹身修成人形。
「你怎麼沒忘了要尋珠呀?找了十五年連個影子都沒瞧見。」真是沒用。
「我……我們還是找找岳陽樓吧!找到了就能歇歇腳。」他淡然一笑,掩飾臉上的不自在。
「要是找不到呢?」它回問。
一條街來來回回走上十幾趟,該看的他都看了,他還不死心嗎?
「嗄」他沒想過這問題。
當初他和青蓮她們在岳陽樓門口,相約十五日(年)後在此處相見,各自尋回失落的寶珠再一起重返天庭。
如今約定的時候已至,四名仙子定會前來等候,他沒尋獲珠子又遲到,恐怕會招來一陣責伐,怪他拖累她們挨罰。
紫竹的個性就如同他的原身,一路直到底,不會去想岳陽樓是不是關門大吉了,易主改做其他行業。
其實他在岳陽樓的原址前已走過十來回,只是招牌換了,老闆也不在了,他認人認樓當然找不到,人去樓空少了酒菜香,卻多了一番脂粉香的盛況。
「小鶴,你在這裡等一等,我去問問老街坊,也許真是我們錯過了。」他仍堅信是自個記錯地方了。
紫衫一拂,玉顏如煦的紫竹向賣糕餅的小販打聽,對方一指不遠處的招牌,朝他擠眉弄眼,曖昧一笑,讓他頓感如墜五里霧中。
他要找岳陽樓有那麼好笑嗎?為什麼小販的眼神透著神秘,衝著他直笑,還說日擲斗金,難得佳人歡顏,要他把握春夜良宵。
什麼跟什麼呀!他完全搞迷糊了,世道亂得人都要典妻賣子,還有人一擲千金只為吃一頓飯嗎?
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,果真是亂呀!
「怎麼,問到了沒?」
仙鶴大步地走來,紫竹回道:「岳陽樓被人買了去,現在改為織女坊。」
「咦,織女也來了嗎?」它沒見過織女生就什麼模樣,好想去瞧一瞧。
「應該不是……」她已經犯過一次錯了,哪敢再犯。
就在紫竹還在考慮要不要去看一看時,迫不及待的仙鶴已用羽翅推著他走。
「瞧瞧這間『客棧』多麼富麗堂皇,門廊上還掛著一對大紅燈籠,裡面的食物一定很好吃,我們快進去。」
那是一間有別於一般茶樓酒肆擺設的客棧,一入門檻是一大片花草盎然的庭院,荷生池塘游魚點點,丈高的玉蘭樹吐著花蕊,暗香撲鼻。
入了正廳又是一番景色,暗紅浮動,珠簾垂地,滿室的佈置以朱紅為主,桌椅不多但重質材,一看便知價值不菲。
叫他奇怪的是,「雅房」似乎不少,一間間以竹簾為屏,擋住視線,卻能輕易地聽見外頭的叫喚。
「咦,沒人,難道不做生意?」
他在心裡想著,不自覺地說出口,以為它也倒了,正打算離去。
「誰說不做生意,我們不就是人嘛!」真是的,大白天還有人上門,真不懂規矩。
嬌慵的聲音一起,幾名衣衫不整、睡意甚濃的女子由花廳中走出,蓮步款款,腰肢裊裊,柔若無骨地拉攏垂落香肩的薄紗,笑聲中帶著一絲不耐煩。
她們剛接完客準備休息就被吵醒,正想把人盡快的打發走好繼續去睡回籠覺,但是一瞧見眼前俊俏的男子,眼睛倏地一亮,態度大為轉變的一擁而上,勾肩搭背地忙上茶水調笑,拉好的衣服又故意往下滑落,露出一大片叫人血脈僨張的春色。
「呃,姑娘,請自重,我只是來用膳……」哈啾!哈啾!哈啾!好濃的香氣。
「呵呵,聽到沒,他要我們自重吶!」好有趣的兒郎。
「公子,我們織女坊不只提供膳食,還有暖玉溫香,你來摸摸我的胸口跳得多快……」
「咯咯,讓我們姊妹們來服侍你,包管你快活似神仙……」嘖嘖,真俊呀!叫她心癢癢地想咬上一口。
「神仙?」哈、哈啾。「你……你們可不可以別靠太近,我……我鼻子發癢。」
天哪!這是什麼客棧,居然全是衣著單薄的女子,她們就不怕春寒露重,凍著了?
紫竹臉微紅地推拒近身的美色,捂著鼻拚命打噴嚏,對著濃烈的花粉味是敬謝不敏,想走又不好意思,怕傷了姑娘心。
「哎喲!公子,來我們這兒還害什麼臊,不就是尋樂子嘛!小紅我先敬你一杯,別忘了乾杯。」
「干……乾杯………」看到她豪爽地一飲而盡,臉不紅氣不喘地朝他媚笑,紫竹這才驚覺不對勁。
「來來來,喝嘛!喝嘛!來我們織女坊就要盡興,不然嬤嬤可要怪我們待客不周。」男人就該生得這番俏模樣,叫她倒貼也甘願。
「等等,我不飲酒,你們這裡不是客棧嗎?」他一邊擋酒,一邊閃著對方不斷往他推擠過來的碩大前胸。
「客棧?」
女人們先是面面相覷,繼而掩唇偷笑,嬌媚地俯在他耳邊吹氣,低喃了數句。
「什麼,妓院」
他實在太震驚了,忍不住高吼地跳起,急欲往門口沖,這時,一道幽怨淒美的琵琶聲忽起,他頓時心弦撥動地停下腳步,怔然地望向琴音揚起之處。
*** *** ***
「喲!我的好姑奶奶,瞧瞧唐家三公子的癡情呀!又是燕窩、又是人參的往你屋裡送,你得多笑笑,把這些個男人都迷得暈頭轉向,神魂顛倒,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嬤嬤懷裡砸。」
說話的是一位濃妝艷抹的婦人,五十來歲還算妖艷,雖然歲數不小了仍風韻猶存,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女人風情,不少上了年紀的老頭還挺迷她的。
不過她的聲音略微低啞,不似時下女子嬌噥甜軟,別有一番獨特滋味,她叫紅娘,自稱無緣的冤家姓風,因此以風嬤嬤自居,是織女坊的老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