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沒有回答,但──
有,她當然有他那樣的感受。
每天晚上她總埋怨為什麼她躺著的那張床要這麼大、為什麼躺在她旁邊的是思念,而不是真正的他?
她寧願自己麻木一點、笨一點、無情一點,也不要天天想著他、不停地猜測他的心思。
「幼榕,我也知道能夠陪伴我的人很多。女朋友再找就有了,你對我的傷害是很深,但難過再久,終究也有平復的一天,就像是你拒絕我,再找個男人一樣,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。我因為珍惜你、重視你、不願意我們之間是這樣不明不白的結束,所以我找上門,想把一切解釋清楚,並且等你一個確切的答案,不是那種心領神會的答案,我要的是完全的坦白。我願意給你時間,但我不會一直等下去,你也知道我是個耐心不足的人。」
崔燁昕聞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,像是下最後通牒般地說道。
她還是沒說話,心有些澀澀酸酸的。誰能夠懷疑他的心意呢?甚為明白他的她是最清楚他那不下於自己的驕傲的……
她知道他想要逼她說出口。如果她持續不給他答覆,或許他還是不會輕易地放棄,但……她實在不願意冒這種險。
「去兜兜風吧。」他吐了口氣,突然這麼說著,方向盤一轉,便往郊外開去。
他並沒有生氣,只是載著她漫無目的地往前開。
她望著車窗外那些快速從眼前一閃而過的景物,覺得心好像也跟著車子一起快速地跑了起來,有些輕快,有些難以掌握……
她瞄了眼他握住方向盤的手,捲起的襯衫袖子露出他強健的手臂,修長的手指給人俐落的感覺……這是他摟她的手、撫她臉頰的手、把玩她頭髮的手……像是永遠充滿著強勁力道的手……
她細細地回想著,回想著將自己的手放入他掌中的感覺,那是一種安心、受保護的溫暖感覺。
她想要開口說些話的,但或許是不喜歡這種突兀的舉動,也或許是不想要破壞這種恬淡的靜謐。
在到家之前,他們都沒有開口。
已經很晚了,他們輕悄地進門,他陪她走到她的房門口。
「晚安。」他手插著口袋,以輕鬆的姿態俯身輕輕地吻了下她的臉頰。
她咬住了下唇,頓了下說:「晚安。」
然後,緩緩關上房門,從門縫中目送他離去。
***
睡不著。
言幼榕躺在床上,手中握著一串鑰匙,明亮的眼睛盯著天花板,耳邊是冷氣機發出的些微聲音和……他稍早說的那些話。
他對她……真的是夠用心而且很有耐性了吧?他這樣高傲的人是不可能隨便示弱的,但他願意退一步,處處讓著她……
她知道的,即使他不說,她也知道他很喜歡她、很愛她。
而她……也是。
她那可笑的自尊,真的有這麼重要嗎?這事情算起來根本就是她的錯,她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說。
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是不願意開口,只是想要找個好一點的時機。
但這不能當作借口吧?
他就在樓上的客房裡,而她有客房的鑰匙……
她這個舉動很像是「飢渴」的表現,但她真的覺得……此刻上去,好像是跟他坦白的最好時機。
人剛睡醒的時候腦子比較不清楚,他那雙銳利的眼睛也不會死盯著她、審視她每一個表情,讓她覺得緊張、覺得不安。
她煩躁地翻了身,口中不時不耐煩地發出嘖嘖聲。
上去?不上去?上去?不上去?
好幾次,她想要坐起來,卻覺得身子有千斤重,猶豫不決讓她感到急躁。
「厚!」終於,她坐起身,吐了好大一口氣。
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媽了?
她抓緊了手中的鑰匙,又頓了一秒,便沒再遲疑地下床,走出了房間。
客房前,言幼榕以極慢的速度轉動手中的鑰匙,她相信自己做賊的本事,可她仍是緊張的,一顆心猛烈地撞擊著胸口,她幾乎都可以聽到那跳動的聲音了。
她輕壓下門把,沒有壓到底便輕推開門,怯怯地探頭進去往左看去,看到的是背對她躺著的身影,呼吸很平穩,應該是睡著了。
睡都睡過了,半夜待在同一間房又有什麼好緊張的!你真孬!
她一邊低咒著,一邊以高超的技巧無聲地關上了房門,囁手躡腳地走到床邊。
她突然有些埋怨他不會打鼾,所以沒有辦法確定他到底睡著了沒。
到底要怎麼叫他?用推的、用戳的、用拍的?還是直接躺到他旁邊?她歪著頭苦惱著,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沒有貞節觀念的女人。
算了吧你,言幼榕,你從來沒跟單純兩字扯上關係,驚世駭俗一點的舉動反而比較適合你。
她吐了口氣,舉起腳,奮力往床墊一踢!
「嗯?」
效果不錯,他醒了,睡眼惺忪地皺眉轉身,本還有些被驚醒的不悅,但一看到是她,便將火氣全收了起來,半撐起身子盯著她瞧。
「怎麼了?」見她一直緊抿著唇不說話,他問道。
「我……」
「先上來再說。」他打了個哈欠,手一伸,直接將她撈上床。
他再度躺下,將她抱在懷裡,似乎不想讓她多說什麼,只想要繼續睡去。
「等、等一下!我有話要說啦!」她在他懷裡掙扎著坐起身。
「好。」他配合度很高地撐著頭,側躺著仰頭看她。
言幼榕又抿了下唇,強迫自己別將眼光老停留在他赤裸的上半身,終於像是下定決心地開口。
「雖然我什麼都沒有問清楚,便怪罪於你,還對你惡言相向……雖然、雖然這是我的錯,但我是女人,本來就有任性耍賴的權利!你身為男人就要多加擔待,既然想要娶我就得容忍我、接受我……我、我是有錯在先沒有錯,但、但要不是我非常在意你,在意到失去理智的地步,就不會這麼生氣了。」
她這個來認錯順便表白的女人,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將她那驕傲的袍子解下,理直氣壯地道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