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陽靖盯著她的眼,過了幾秒,才終於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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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空黑壓壓的,雲層厚得像是隨時都能倒下雨來,還真像她現在的心情,她多希望自己能大哭一場,倒出兩桶淚來,但下知怎麼的,心頭只是沉甸甸的,大概是之前見了爸媽,淚都在那時流乾了吧。
抱歉,你的陽壽已經盡了。
明明已經是二十分鐘前的事了,為什麼這句話還會在腦中響起呢?
結果並不意外,從小到大,她的運氣一向沒好過,雖然心裡還是怕,卻又透著一絲平靜。事情已經接近尾聲,幕即將落下,是她該走的時候了,她閉上眼感受由車窗外吹來的涼風,試著記住這感覺。
你不需害怕,我會去接你。
不怕,不怕,她摸著自己的心。
記住,你信什麼,便會見著什麼,念由心生,別想牛頭馬面、黑白無常,記得我教你的咒語,一邊念,一邊想著我的樣子,到時我就會來接你,為你指路。
切記,不要忘了,離魂的時候,最後一絲意念最為重要。
「在想什麼?」
她嚇了一跳,鎮定心神後才轉過頭。「沒有,沒想什麼,我只是在看風景。」
「高速公路有什麼風景。」他們現在正要回公司,一路上她只是盯著窗外,不知在想什麼。
「我隨便看看而已,歐陽靖……」
「嗯?」
她望著他,忽地又垂下頭。「沒什麼。」
「符晨風跟你說了什麼?」占卜完她的陽壽後,符晨風把她拉到一旁跟她說了一些話,他想跟過去聽,卻讓那個滑頭苗嵐勳給攔住,講了一堆言不及義的話。
「沒什麼,就是安慰我的一些話。」她扯出一抹笑。「其實也不用安慰我啦,我這個人運氣本來就很背,誰會像我曬個衣服結果摔出欄杆,都怪我太胖了,不然欄杆應該能撐住我的重量。對了,有一件事我要先澄清,我不是因為撿內褲才掉下去的,還有我的內褲也不大,我媽講得太誇張了。」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起來。
他瞥她一眼。「你想哭就哭,不需要強顏歡笑。」
「我哪有想哭啊。」她笑得更厲害。「我是看開了好不好,人生就是這樣,有生有死嘛,一開始我就說過沒要霸著雲夢蕾的身體,所以早有心理準備了,其實我剛剛有請晨風直接送我走,是她說要準備一些東西,沒辦法立刻……」
「別說了。」他打斷她的話。
她閉上嘴巴,視線再次移向窗外。
「從頭到尾,你就不會演戲,雖然愛演,但是演得很糟。」他靜靜地說了一句。
她生氣地瞪他。「你說什麼嘛!我都要走了還講這種話。」察覺鼻頭的酸意,她趕緊轉頭閉上嘴巴。
「我說了會保住你。」他的語氣堅定。
「不可能的,我的壽命已經盡了。」她吸吸鼻子。「不要為我費這個心思了,真的,我很高興你想要留下我,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拖了,再拖下去,我真的擔心自己會想霸住這個身體,你這個人也真討厭,明知道我在演戲也不配合,我們心知肚明不就好了嗎?」
「你……」
她打斷他的話。「不要再說要留下我的話了,我怕自己真的會起壞心的念頭。」
「起壞念頭有什麼關係。」他皺緊眉心。「人不自私天誅地滅。」
「我不要一輩子都受良心譴責。」她試著擠出笑。「換個角度想,我也該滿足了,人一死就到地府報到,我還撈了那麼多好處,在陽間多待了一段時間。」
她深吸口氣。「我走了以後你也不用太傷心,就當作是一場夢吧。」
他瞄她一眼,胸口升起一把火。「不要講白癡話。」他慍怒道。
「什麼白癡話,你才白癡,大白癡,還凶我,人家是為你好,你懂不懂!」她氣道。
對於自己會如此火大,他也有些詫異,不過聽到她一直說著要走了,他就煩躁。「你就這麼信那些人講的話,說你壽命沒了你就信。」他怒道。「用一下自己的大腦不行嗎?不要這麼迷信。」
她張大嘴。「你……你竟然罵我沒大腦,還說我迷信,我哪裡迷信,我在十五年前就死了,屍體都變一堆白骨了,這還叫迷信嗎?」
他沉下臉沒說話。
「再說了,他們是道長,是專業人士,你知道什麼叫專業人士嗎?你這個大笨蛋,真的很想揍你,氣死我了,氣死我了。」她生氣地捶了下坐墊。「我難過得要死,竟然還罵我。」
「什麼專業人士,沒聽過神棍嗎?」他冷聲道。「拿幾個硬幣丟在桌子上看一下正反面就叫專業人士?」
「那是占卜,你沒聽過啊!」她罵道。「那個叫卦象,有沒有常識!氣死我了,你給我開下交流道,我要打你一頓才上路,都要走了,還氣我,沒天良,你這個大笨蛋,我怎麼會喜歡你啊!」
她的話讓他的怒火迅速消褪,胸臆間有著陌生的悸動,就像那天在辦公室聽見她告白一樣,泛起莫名的情緒波動。
「你如果真的喜歡我,就想辦法留下來,更何況我告訴過你我不信這種東西,對我來講硬幣只有正反面,那是機率問題。」
她瞪他一眼,壓抑怒火。「真的會被你氣死,我不要再聽你講什麼機率不機率,這麼愛講機率幹嘛不去當數學老師,我就是知道自己要走了,這個叫第六感!」
「好,我知道你一定也不信這種東西,我也不想再說服你了,跟你在一起一點情調也沒有,人家情侶要分開,多不捨啊,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,結果你還在這裡跟我爭辯,你就不能講點好聽的話安慰我嗎?說我喜歡你就想辦法留下來,說得倒輕鬆,你以為我不想啊。」
他攏緊眉峰。「我……」
忽然一個巨大的碰撞聲讓兩人呆愣一秒,歐陽靖立即望向後照鏡,發現後方有車子追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