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前妹妹不顧家人的反對離開苗寨,再回來,已是這模樣。
這段期間沒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?遇到了什麼事?
苗千月看著她一臉陰鬱,以冷漠與疏離拒絕親人的關心,心裡有說不出的沉滯。
她輕歎了口氣,沒再讓心思盤旋在上頭,瞧了瞧雲淡風清的天氣,她背起了竹簍準備上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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努拉苗寨位在「壩子」當中,因此地勢起伏明顯,所以氣候的相差甚距。
在這茫茫蒼林裡,採藥多年的苗千月已經十分能適應這沁冷的氣候。
突地,她的視線被落在林徑上的布娃娃給吸引。
布娃娃雖然有點髒,穿著漢族姑娘的衣裙被撕裂了一角,但臉上掛著甜甜笑容的模樣,看起來還是十分討喜。
再者,布娃娃衣上的刺繡細膩,針法多樣化,其針黹功力不輸苗寨姑娘的手藝。
她想,或許是村寨裡的小姑娘弄丟的,說不準正為了找這娃娃,同娘親哭鬧呢!
苗千月想著,不假思索地便把布娃娃放進藥簍子裡,繼續往山上走。
上了山,霧氣茫茫的蒼林中氤氳雲霧繚繞,蘊育了諸多奇特的藥草,原本就懂醫的苗千月更藉此,把採集來的藥草加入蠱種之上,因此研造出無數蠱毒及解藥。
收回映入眼底一潭碧水與群峰的視線,苗千月修長的身影往崖邊大石攀去。
大石的石縫裡,長著一年只結一回的雪顏果,極其珍貴,若能順利摘到,也算意外收穫。
只是,當苗千月條理分明的思緒由腦中掠過的同時,她的腳步卻霍地頓住——蔓草叢生的大石旁,躺著不明物體。
是山中的野獸?又或者……
她無法分辨,卻又不敢冒然趨向前察看。
「滌……」
苗千月的思緒尚未轉回,沉濁的嗚咽讓她瞬間回過神,這下她可以確定,眼前掩在蔓草間的不明物體是——人。
「你還好嗎?能說話嗎?」苗千月欺上前去,發現這人命大得很,他的身體有泰半懸在崖外,只要再半尺,男子便會跌進萬丈深淵之中。
雖然不知道男子發生了什麼事,但她稍打量了他的衣著裝扮,當下便可以確定,男子絕不是苗人。
而方才發出的低吟,應該只是他無意識發出的聲音。
苗千月不假思索地低下身握住他的手,第一步便是要將他拉離那危險的處境。
「我要拉了哦!你可要好生配合著!」雖然知道傷重昏迷的男子不可能給予她任何回應,苗千月還是忍不住出聲叮嚀。
話一落,當自己軟嫩的小手合握住男子的單掌時,她白皙的臉龐不由得染上紅暈。
雖說苗女個個豪放樂觀,但她卻保守得像漢家姑娘。
好友雪蝶兒就笑她不配當個敢愛敢恨的苗家姑娘呢!
苗千月深吸了口氣,努力甩掉心中的雜念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,不厭其煩自顧自地又說了一回:「我真的要拉了哦!你可要好生配合著!」
這一回,她可是使出了全身的氣力,拚命拉著他,冀望他高大的身軀可以稍微挪移一些。
可惜,事與願違。
不到半盞茶的時間,苗千月已經累得癱坐在地上,表情有些懊惱地拚命喘著氣。
天老爺!這可是她頭一回做善事。
在這野林,她壓根兒找不到人幫忙,面對這樣一個傷重昏迷的男子,她心有餘而力不足,難不成真要棄他不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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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黑了,一輪明月映著點點星光,呈現一股靜謐的氣息。
苗千月曲著腿,柔白的小臉抵在膝上,看著男子被火光映照勾勒出的面容,思緒百轉千回。
費了好大的勁,她終於把男子整個人拖至林地。
天色漸暗,而她再也沒氣力為他找個舒適的地方替他診療身上的傷。
就著野地,讓他安穩平躺後,苗千月馬上為他檢查及簡單處理身上的傷口,這時苗千月才發現,他的頸上有個被銀蝶螫咬的痕跡。
而由傷口的狀況看來,銀蝶身上的蠱毒顯然已沁入他的血液當中。
苗千月蹙起眉,思緒有些猶豫了,到底這男子與雪蝶兒有什麼瓜葛,為何銀蝶會攻擊他?
再者,他傷痕纍纍,全身傷得慘不忍睹,緊握的拳中似乎握著什麼,只見一角染布微微露出掌心之外,她想那該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吧!
她對他充滿了疑惑卻不得其解,更猜測不出男子與雪蝶兒之間的糾葛。
唯一可以確定的是,對他,她無法見死不救!
忽地,冷得沁人骨髓的夜風襲來,教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。
苗千月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,她決定揀些柴火,順便找找四處是否有可利用的藥草。
於是在瀰漫薄霧的月色林間,她揀了枯枝,並在密林當中發現了「春苗如翠,秋實似火」的神草。
苗千月心中忽地一驚,歎了聲……看來這下連老天爺都在幫他。
祖先們把這種神草稱為「山漆」,它有活血化瘀、疏經通絡及消腫止痛的功效。
除了他身上的銀蝶毒,「山漆」對他目前的傷勢很有幫助。
苗千月隨手摘了些「山漆」回到他身邊,迅速起了個火堆,接著就將藥草搗爛,再將藥草敷在他身上的傷處。
果然,一敷上藥草,他身上的傷口些微的出血立刻停止,而他原本緊蹙的眉心也稍緩,想來疼痛也跟著減輕了些。
苗千月順手又加了些枯枝,看著枯枝在火堆之中劇烈燃燒,她咬著帶在身上的糯米粑粑果腹,思緒卻是管不住地落在男子身上。
按理說來,努拉苗寨並非位在重要關道之上,除了祭典外,顯少會有陌生人出現在此。
他的出現讓人實在無法不疑惑吶!
「滌……」
當男子發出渾噩模糊的低吟時,苗千月陡地一怔,以為他就要醒來,原本靠近他、接近火堆的身子有些驚慌地拉開了好大一段距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