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綠墨,等等!」萬薄荷顧不得了,推開懷抱裡的女孩,往前拉住她!……當他把一隻粗糙的小手握在手裡,心猛跳了一下又一下,一股暖熱一波波席捲上來,他忍不住把那隻手握得更緊、更牢。
她回過頭,望著他握住她的那隻手,目光落到他剛才還抱著的女孩臉上。一抹驚艷落入她眼底。
赫連安,剛過了二十歲生日,一頭飄逸長髮到了腰部下方,小臉蛋,白皙膚色晶瑩剔透得彷彿雪人般,靈動像是會說話的大眼睛還滾著熱淚,長而濃密的眼睫毛浸濕著楚楚可憐的淚光,超過一百七十三公分的傲人身高,姣好的完美身材比例,穿著貼身的洋裝,一件白色毛絨短外套,外翻的短筒靴,看起來就像一尊活生生的芭比娃娃。
「你女朋友好漂亮。」林綠墨忍不住脫口而出。
一句讚歎,換來兩種不同心情——
赫連安正錯愕被萬薄荷給推開,看見他拉住了另一個女生,更是滿腹妒火,卻在她瞪住這平凡無奇的女生,差點就要化作女羅剎的同時,被這麼一句話給拉回了羞答答的嬌顏,漾開了笑容。
萬薄荷卻是一顆心莫名地直下沉,沉到深不見底的谷裡才隱隱作痛了起來。
「別胡說,她是朋友的堂妹,年紀還小,我把她當作親妹妹一樣。」冷口氣,連他自己都意想不到,他心裡悶著一團火,險些因此而變臉。
林綠墨眉頭一皺,望著他的手,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道,把她握得好痛……
「我已經滿二十歲了!」赫連安看不慣他還拉著別人的手,猛然插入兩人中間,緊緊抱住他的手臂,「而且我根本不是你妹妹,我是你的未婚妻!你答應過我,等我長大,你就要娶我了!」
「安……」
「我要你親口說,你有沒有說這句話?」
「……我是說過。」因為她哭、她鬧、她什麼人都不要,就只要他陪在身邊,因為她不安、她害怕,她沒有他就不吃不喝,所以為了安撫她,他才會答應她,等她長大,做一個美麗的新娘,而他會當她的新郎。
只是一句戲言,當時存著一片好心,對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說的一句無心話,卻在她十六歲那年,她在生日宴上宣佈她已經長大,可以當他的妻子時,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嚴重的錯誤。
從此,他疏遠她,逃避她,從歐洲、美國、日本,一直到台灣,這中間多虧白龍適時的介入,管束她,他才有這幾年的平靜日子好過……
眼淚像珍珠落了線般,從一雙大眼睛裡滾落下來。
「那你為什麼不肯見我?我這幾年為了你,我學音樂、學美術、學禮儀、學美容、學新娘課程……我還不夠嗎?薄荷……我這樣還不夠嗎?」
她很美,如白龍所言,四年不見,她更美得不可方物。但,他也不知為何,他的心竟不會為這份美麗怦然心動。
「安,你長大了,你變得非常明艷動人。但是……在我眼裡,你只是長大了,足夠令我感到驕傲的妹妹,我對你沒有——」
「我愛你!我對自己發誓這一輩子我只嫁給你萬薄荷!」她大聲打斷他冷靜又殘酷的話,晶瑩剔透的臉上爬滿淚痕,勇敢又倔強……聲音,從激厲到柔軟,低低啜泣了起來,「薄荷……我告訴自己,這一生認定你,你生我同生,你死我和你同葬,我很愛你……我很愛你……你說過,你要娶我的……」
一雙白皙無瑕,柔若無骨的小手緊緊抓著他手臂,慢慢摟住他脖子,抱住他哭泣。
她哭成了淚人兒,說得他滿心愧疚,推不開她……綠墨!心猛一跳,他抬起頭四處搜尋……
暗了的室內,拖長了一道成雙的人影。
林綠墨早已經走了。
*** *** ***
她每天都會在固定時間自然清醒,不需要鬧鐘。
窗外還是混沌未明的天色……床在靠近窗戶的位置,她臥在床上,忽然皺起眉頭。
綿綿細雨靜悄悄地下著,不知道會不會轉成大雨。
她起身,換了一套衣服,隨手抓了一件輕薄的防水夾克。
拉開門,隨即一股冷空氣襲來,她把夾克穿上,戴上帽子,才踏出屋外……
白色休旅車旁,又停著那輛黑色休旅車。
萬薄荷,他什麼時候來的?
她走過去,以為他又睡在車上——
「下雨天,我以為你不會出來了。」他從後視鏡看著她走來,搖下車窗說道。
「雨不大。」她望著他,看他一臉疲憊,像是一夜未眠,「你什麼時候來的?怎麼不叫我?」
半夜三點叫門,他怕把她嚇著。但如果不是這種時候,他也擺脫不了赫連安。她一下飛機就飛奔過來找他,把行李、保鏢都丟在機場,鬧得人仰馬翻。他忙了一整個晚上,勸不了她回去,她堅決跟著他回家,和他僵持、耗著,最後在湯克翰的要求下,他才陪她先回飯店休息,直到她睡著,他才有機會出來找她。
「我陪你去跑步。」他打開車門出來,拉高了防風外套。
「我看你最需要的是睡一下吧?」她搖搖頭,轉身走回屋裡,「進去吧,我沒有咖啡,不過可以幫你泡杯熱茶。」
她總是這麼沉著,即使他三更半夜等在她家門口,她好像也從來不驚訝,不好奇,不發問。
他跟著她的腳步,走進屋裡。
她很快就泡了一壺熱姜茶出來,倒了一杯給他。
他望著她,不悅地問:「為什麼一聲不響走了?」
她一愣,茫然的表情擺明她壓根就忘了昨天那回事,更料不到他會特地跑來質問,頓了一下才抓回記憶,開口:「那裡沒我的事。」
說得好乾脆爽快,也確實如此——但他聽在耳裡,卻莫名地刺耳,莫名惱怒……心裡一股說不清的急切,紊亂的雜緒,他理不清是怎麼回事。
「誰說沒你的事,你見死不救,這算朋友嗎?」這話對她說的同時,也像在說服自己,他氣的只是這麼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