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綠墨瞪著她手上的菜刀,轉身走出廚房。貼在身側的右手緊握成拳……雖然只是短暫握住菜刀,但她的手竟然在抖!
都一年多了,手雖然能動,卻無法運用自如……廚師這條路,她真的必須死心了嗎?一隻和廢了差不多的手,她的未來在哪裡?
她走出廚房,在走廊差點撞上一條頎長身影……她抬起頭,對上一雙深情溫柔的目光。
「我在書房就聽到聲音了,怎——」萬薄荷轉身,望著她擦身而過,轉進房間去。
小辣椒走過來,舉高手拍拍他的肩膀,壓低聲音說:「師傅在生氣,她剛剛偷偷跑進廚房想拿菜刀剁肉。」
萬薄荷緩緩攬眉,「結果呢?」
「結果哦……我看她連菜刀都拿不穩,手軟無力,危機四伏,就趕緊把菜刀搶過來了。」
萬薄荷長長歎了口氣。
「我去看看她。」
「我看還是不要吧,讓師傅一個人靜一靜。」怎麼可以讓他們兩人獨處呢,師傅是她一個人的。小辣椒硬拉著萬薄荷去客廳,「走吧,我們去看電視。我有話問你。」
萬薄荷瞥她一眼,甩掉她的手。在她轉過頭來時,淺淺一笑,「請。」
小辣椒皺了皺鼻頭,走在前頭。哼,這會兒拉他的要是師傅的手,看他還捨得甩開不!
她拿起遙控器,把電視音量開到很大,轉到一個音樂節目,播放舞曲。
「你剛剛才說要讓你師傅『靜一靜』吧?」萬薄荷沉吟了半晌才軟軟說道。
「我是說讓她的腦袋靜一靜,沒說讓她的耳根清淨。」小辣椒往舒適的軟沙發一坐,就蹺起了腿,拍拍身邊的位置,「這裡坐,這樣講話方便。」
音樂關小點不就好了……萬薄荷往她旁邊坐,在聽得到的距離內,盡量和她保持距離。
「昭君……」
「不要啊——」
萬薄荷一出口喊她的名字,馬上就換來她一聲尖叫,差點刺穿了他耳膜。
「就告訴你不要叫我的名字!」她狠狠的瞪住他。雖然她本名王昭君,但一聽到有人喊她就頭皮發麻,全身發涼,整個人抓狂。要不是老母威脅不許改名,她半夜就去戶政事務所等了。
萬薄荷揚起嘴角,「小辣椒,想問我什麼?」
她白他一眼,「你故意的哦。」
「我只是不習慣喊淑女的外號。」他笑著澄清。
「哼……騙鬼!想也知道你一定是記恨我天天巴住師傅不放,害你沒機會親近師傅吧?」音樂聲大有這好處,她講話音量都不用收,甚至盡量飆,只要別壓過音樂聲,都不怕師傅在房內收得到。
「沒這回事。」笑臉溫和,他推了一下眼鏡。
「二少,你很愛我師傅吧?」
「……沒你的事。」一張笑臉顯見耐性。
「愛就愛,有什麼不好說的?難怪我『師公』說你拖拖拉拉,不幹不脆,『夭鬼假細字』。」
萬薄荷那張臉皮薄薄的紅,緩緩扯眉,「你就問這個?」
「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幹嘛還問。」小辣椒擺擺手,「我是要問你什麼時候向我師傅告白?」
大家都知道,為什麼她不知道?萬薄荷歎了口氣,推了下眼鏡。
「二少,你再拖下去,大伙都看不下去了。」小辣椒湊近他。這樣好說話。
「……看不下去,轉台啊。」當他是八點檔連續劇演員啊!他起身——
小辣椒立刻把他拉了下來,兩手抱住他手臂,「很冷耶!二少,你今天再不給一個交代,我……」
話到一半就沒了,她緩緩轉過頭去,望著站在大螢幕電視前的師傅,頓時全身僵硬。
林綠墨冷冷淡淡地瞥兩人一眼,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把音量關小,轉身走出玄關——
一句話都沒有!
小辣椒卻莫名地頭皮發麻,立刻放掉萬薄荷的手追出去,「師傅!誤會啊!我跟二少一點關係也沒有!師傅,你聽我說啊——」
萬薄荷坐在那裡,直到師徒兩人出門,他才深深歎了口氣……
「這時候應該讓我追出去吧?」
要他告白,也得給他機會啊。
*** *** ***
機會……也不是完全沒有。
說他不乾脆,拖拖拉拉,他們懂什麼?這叫放長線釣大魚,叫近水樓台先得月,叫日久生情——
……唉,他們不懂,他愛上的不是其他女人,是林綠墨。她叫林綠墨,一個性情冷淡,自主性強的女人。要不是她曾經跟大哥談過戀愛,他甚至懷疑她人生裡根本就沒有「愛情」這一塊。
他打開門,走進她的房間。
從她出事到現在的每個深夜裡,他已經習慣過來看她,必須確認她睡得安穩,他才能安心回房去睡。
看見她呼吸平穩,睡得很沉,他才輕悄地靠近床沿落坐,就著昏黃的夜燈凝視她,輕緩地拉好被子……
剛認識她時,她還是一頭短髮,現在已經到了肩膀。
他的手忍不住穿過她細柔的髮絲……她的臉頰,一年來終於稍有豐潤的感覺了,柔嫩的肌膚帶著冰涼的觸感吸住他的手指……淡紅的嘴唇,溫熱的呼吸,纖細的脖子,性感的鎖骨,豐滿的胸……
他猛然抽回手,深深吸了口氣,不敢再碰觸她!
他攬眉,擔心驚醒她,目光卻無法從一張睡顏上移開……
一年來的朝夕相處,深刻了他對她的感情和依戀。但對她而言,他只是朋友……拿掉朋友的身份,如果不能成為戀人,她將會馬上離開這屋子,離開他的生活,走出他的世界……
如果她知道他深愛著她,渴望擁抱她的身子,親吻她的唇……這雙眼睛,會瞪出怎樣冰冷的眼神?這張臉,會做出怎樣訝異的表情?
或者,她會接受他的感情……
有可能嗎?她對他的態度始終如常,也許她看一把菜刀時的眼光都比看他來得熱烈。
不知道,她過去看著他大哥時,是怎樣的眼神,怎樣的表情?
瞅著她沉睡的容顏,萬薄荷再度深深歎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