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在,這些敲敲打打的聲音,她只當是按不掉的鬧鐘來聽,隨便他了。
只不過每天早上她都會在狐疑裡輾轉醒來……師傅又出什麼難題了?
她放開抱著的一床被,緩緩張開眼睛,瞪著天花板發呆了好一會兒,才起身下床,聽著敲敲打打的聲音,進浴室裡盥洗。
習慣了一個聲音,習慣就成自然了。
她換好衣服下樓,聲音愈來愈近……她緩緩抬頭,望著客廳的天花板。
「早啊。」
萬薄荷踩在梯架上,腰間掛著木匠工具,配備齊全,正在整修木板。
「早安。」他低頭俯瞰她,視野絕佳,位置正好,雖然她今天穿了內衣。
「想起來,這棟房子也有一些年紀了,的確是有很多地方需要整修。」林綠墨抬頭仔細一看,才發現天花板確實老舊了,就像已經離她很遠的童年,這棟房子也上年紀了。
她聲音裡難得多了那麼點熱度,萬薄荷瞅著她,「我聽林師傅提過,你九歲之前都住在這裡?」
那雙冷淡的眼神很快就跳脫過去,回到現實之中,回視他……她指著天花板角落,「那裡有蜘蛛網,順便清一下。」
「……好的。」萬薄荷揚起嘴角,瞇起眼睛,看著她走出客廳。
一個禮拜下來,他已經摸清了她的生活習性。每天清晨起床,先到外面跑一圈,回來洗個澡,做早餐,做家事。其他時候,她就用來研究新口味,到附近摘野菜,看食譜,盯著林師傅,不許他喝酒、不許他單腳跳來跳去、不許他表演金雞獨立。
林師傅外表像只大熊,內心卻住個小孩,都滿頭白髮了,玩心還很重……就不知道這老頑童還要玩他多久,才肯點頭為綠荷堂所用。
萬薄荷望著天花板,拿起鎯頭「叩、叩、叩」繼續敲打,就怕林師傅沒聽到他的「用心」啊。
*** *** ***
一個多月以來,他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山上,和林綠墨輪流照顧林大鬃。
這段時間,背他上下樓、劈柴、整修木屋,整理庭園草木、送他到醫院換藥。他從看護、柴夫、木工、園丁到司機,無所不包,卻是連一句要求都沒提過。
現在林大鬃的腿已經好了大半,能叫他做的工作也都做了。當初看他一身書卷味,骨感飄逸像提不起重物似的,故意挑他的弱點刁難他,想他不落荒而逃也應該會知難而退。沒想到這小子只是外表像公子哥兒而已,實際上還挺耐操的,而且做起事來總是有條不紊、不慌不忙,乾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,重點還在於他很有耐性能陪他天南地北的聊,不嫌他粗人一個,老人聒噪。
像這樣的好男人要是能配上他家的綠墨,那就是天下掉下來的禮物了。
可惜,這麼一段時間下來,他也看出兩人絲毫不來電。他家的綠墨心裡還擱著個人,那人一天不從她內心裡搬出來,就永遠容不下其他人;萬薄荷呢,眼裡看見的就只有「廚師」,他能看見綠墨的好,也因為她是一名優秀的好廚師,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了。
因此,他也死心了,原本有意撮合兩人,也打消主意了。
「好!我決定給你最後一個任務,只要你有辦法完成,你綠荷堂的大廚我扛下了。」他也不諱言之前種種的確是給他的考驗,現在這是最後一個了。
「請說。」萬薄荷依然是溫和笑容,表面上情緒不興,心裡卻想:連柴都劈了,他還有什麼做不到。
今天林綠墨不在山上,林大鬃說話完全不閃躲,直說道:「小子,你有沒有兄弟未婚,想找女朋友像綠墨這類型的?」
萬薄荷笑容掛在臉上,直望著大熊發亮的眼神,謙卑地說:「我有兩個兄弟,大哥已經有妻有子,小弟年紀還小,綠墨也看不上眼。」
林大鬃聽了沉思半晌,才揮揮手說道:「我就知道沒這麼容易。好吧,那你身邊總有不少青年才俊吧?一個不行再換一個,只要你能順利把我家綠墨推銷出去,我這輩子就賣給你綠荷堂了!」
他說得爽快,萬薄荷卻笑得遲疑了。
「林師傅,綠墨條件這麼好,我恐怕週遭沒什麼好人才配得上她……」
「哦,那我就到你綠荷堂的地盤也去弄個餐廳好了。」林大鬃抱起胸膛。他話都說出口了,哪裡容他推托。如果夥伴當不成,他就要當他的敵人!
他這真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,自找麻煩了。萬薄荷一張笑容緩緩斂去,思索了半天,認真說道:「就算我有心做這個媒人,總要綠墨她肯——」
「她肯不肯是你的問題,我只驗收成果。」林大鬃笑了起來,立刻就鼓勵他道:「過去多少財團、知名餐廳大老闆捧著白花花的銀子和合約上門,我連看都不看一眼,你瞧我這個打定主意收山退休的人,都能因為你動搖了,說服綠墨去相親這還能難得倒你嗎?我相信你可以的!」
這隻大熊真愛說笑,林綠墨願意相親,也要有人肯犧牲……好吧,別說他尖酸刻薄,林綠墨或許長相平凡,不過身材一流,倒也不是那麼難找對象。重點在於她根本就是座沒有情緒的冰山,他上哪裡去找自願融化冰山的火把啊?
「林師傅,講坦白話,我的綠荷堂已經完工,內部裝潢也都完成,現在就等大廚開幕了。綠荷堂不只是我個人的,這裡面還有其他投資者的資金,我想你也能夠明白我的難處了。現在就算我答應你,但要綠墨點頭直到她順利步入禮堂,這也需要一段時間,您總不能讓綠荷堂一直停在完工階段。您說是吧?」
林大鬃點點頭,「你說得也對……好吧!我答應你先進綠荷堂幫忙,我給你半年時間,我要看到成果,不然半年後我就走人!」
萬薄荷立刻揚起笑容,「太好了!你放心,我定盡力而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