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她心裡有事,卻無法預估是什麼事。她到底,在怕什麼?
她對他說了謊,他知道。
生日那天,他其實去了她學校接她,沒等到人,倒是遇上了佳琪,說她早一步離開了。她根本不是在圖書館做報告,也沒夜宿佳琪那裡。
就算沒遇上佳琪,以他對她的瞭解,又怎麼會看不穿真話假話?她不是一個擅於說謊的人,每次講違心之論時,眼神就會飄移,不敢正視他,他沒拆穿,是因為不捨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,如果她不想說,他就不會逼她。
只是,她到底去了哪裡?和誰在一起?又為什麼要對他說謊?
他壓根兒沒往不堪的方向去想,只因對她有百分之百的信任,不追問,是相信她會有分寸,他全心全意相待,也堅信她會回以同樣的全心全意。
在這之前早有許多風聲傳入他耳中,關於她和另一個男人走得很近的傳聞,他只是一笑置之。他們在一起,耳語是非從來就沒少過,流言聽得多了,有幾則能信呢?這些年牽手相伴的感情不是玩假的,除非她親口告訴他,否則任憑千夫所指,他也不為所動。
他相信,她不會令他失望。
*** *** ***
楊嘉璋天天等在校門口,她想避都避不開。剛開始,她完全無法原諒他。
「你已經害我做出對不起梓修的事了,還想要怎樣?!」
他卻回應她:「我只是想爭取一個愛你的機會。」
面對他的固執,她心亂矛盾,徹底失去主張。
對開梓修,她只剩滿心的愧悔,難以面對他,沉重的恐懼與罪惡戚快逼得她喘不過氣,這樣的日子好痛苦,再有多深的情也會蝕磨殆盡。
對楊嘉璋,她雖然很氣、很怨,但是卻無法分辨這些情緒裡面,有沒有愛情成分的存在。那些陪在她身邊聽她說心事的日子,曾經很輕鬆、很自在,和他在一起沒有任何的壓力負擔,那是關梓修從來不能給她的。
「你自己很清楚,你和關梓修是走不下去了,為什麼還要強撐著為難自己?」他說。
「你以為我們會弄成這樣是誰害的?」
「我嗎?詠絮,不要再自欺欺人了,就算沒有我,你們之間的問題也很多,和他在一起你根本就不快樂,在他面前,你永遠只感覺到自己的卑微,其實,你早就已經不愛他了,你戀戀不捨,不願意放開的,只是過去殘留的愛情餘溫,那麼為什麼不離開他,給我一個機會?我對你的愛不會比他少,你和我在一起才能感到自在,不是嗎?」
「不是……不是這樣的……」她辯駁,聲音虛弱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。
他說的每一句,都是事實啊,她和梓修在一起確實壓力大得透不過氣,和楊嘉璋卻能做回自己,露出真心的笑容……
是否,愛情早已在漸行漸遠的距離當中淡去,遠得再也沒有交集?
「離開他,好不好?到我身邊來,我會比他更疼你。」楊嘉璋放柔了聲音,問道。
「不知道,我不知道……」好亂,迷惘的心找不到出口,她連自己都回答不了,又要怎麼回答他?
「如果你不敢開口,那我幫你去跟他說——」
「不要!你不要去……」她驚慌地拉住他。
「那你的決定呢?」
她想了好久,深吸一口氣。「我自己說。」
當天晚上,楊嘉璋送她回去,上樓前,他突然張手拉回她,一把抱住。
「你、你幹麼……」她嚇得結結巴巴,動彈不得。
「別反悔,好嗎?我真的很怕你臨時退縮……」
她推開他,皺眉。「我說會和他說清楚,就是會說。」她沒有辦法欺騙梓修,坦誠之後,會有什麼樣的結果,她也無法預料,但那並不代表她已經答應和他在一起,對楊嘉璋有沒有愛情,她根本還沒弄清。
「記得,我會等你。」他說,眼神專注無比。
避開他過於炙烈的凝視,她低頭,轉身上樓。
客廳靜悄悄,梓修應該還沒回來。她開了小燈,打開臥房的門,突然房內大亮,瞳孔一時無法適應突來的亮度,抬手擋了下光線,才慢慢看清房內的人。
關梓修站在窗邊,面無表情地盯視著她。
「梓、梓修……」不知為何,這時看見他,沒來由地一陣心虛,連聲音都弱了。
「你緊張什麼?」他動也不動,目光攫取她臉上每一寸表情。
「呃……啊?」
「你在心虛,不是嗎?每次你做錯事不敢讓我知道,就是這種表情。你做了什麼?這麼害怕看到我。」
「沒……不是……我……」她是想坦白,但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啊!她驚慌得語無倫次,連話都說不出來。
「沒?那剛才送你回來的人是誰?」雙拳逐漸緊握,平靜表情透出一絲裂縫。「任何人告訴我,我都不願意相信,但是你卻讓我看到他送你回來,難分難捨地擁抱,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。夏詠絮,你還真敢!」
她縮了縮肩膀,噤若寒蟬。
這天生一顆鳥膽的女人……他看了又氣又憐,實在很難相信她有那個膽子背著他亂來。
他深吸一口氣,最後還是選擇以理智控制怒氣。「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,說吧!」
「……」她沉默了好久,低不可聞地吐出一句:「對不起。」
對不起?她跟他說對不起?!換句話說,是真的?他沒誤會什麼?
「夏詠絮!」他暴吼一聲。「你有膽再說一遍!」
「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」被他一吼,凝在眼眶的淚跌落下來。
她還有臉哭!
每次她只要做錯事,委屈兮兮地說聲對不起,他就會心軟,什麼都不計較,但是這一次,是她一句對不起就能算了的嗎?他辦不到!
「你和他,到什麼程度了?」
她答不出來,深濃疚悔令她抬不起頭,怎麼也說不出口。
夠了,光這個表情就夠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