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一直以來,你都是眾人目光的聚焦處,當然不懂,可是我不一樣,我沒有你的條件,和你牽手走在一起,沒有人會覺得我們相配,那種一再被質疑、被刁難、被奚落的感覺,你知道嗎?」她蹲在牆角,喃喃自言:「連我都不知道、連我都不知道,你為什麼會選擇我……」
關梓修錯愕不已。他太懂她,僅僅宇面上的語句,便能解讀出更深一層的涵義。「有人對你使用語言暴力?更或者——肢體暴力?」
她不說話,咬著唇委屈兮兮地掉淚。
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,怎麼不告訴我呢?」
「我不要說。」那時相隔兩地,說了有什麼用?只是增加他的困擾。
高中時期的迷戀,有時是很不理智的,當他們親密地走在一起被撞見,她還會有什麼下場?
今天她的條件要真讓人心服口服,那也就罷了,偏偏她只是一隻不起眼的醜小鴨啊!於是排擠、奚落、冷嘲熱諷全出來了,她們看她不順眼,她沒有任何朋友,甚至還挨過小太妹的巴掌,每天處在那種「我看你什麼時候會被拋棄」的聲音裡,她要怎麼有自信?
她不敢公開他們的關係,只是害怕一再由旁人口中聽到,她高攀了他。
他心房糾結,走上前,無聲擁抱。
和他在一起,她承受了多少壓力?他竟沒想過這一點。
「娃娃,不要哭,你不想公開,就不要公開了,我們自己知道就好。」他不忍心,再把她推出去任人評頭論足,受輿論凌遲。
「但是你要知道,別人怎麼說是另一回事,要在一起的是我們,自己的感覺最重要,至少要為我再勇敢一點,再多一點點堅持,不可以這麼軟弱,好嗎?」
她將臉埋在他懷裡,點頭,再點頭,抽抽噎噎。「那……圍巾……」
他板起臉,凝肅道:「我知道你不敢,明天我會親自退還當事人,但是下不為例,知道嗎?」
「你……還是很生氣嗎?」她仰眸,怯怯地問。
「不是氣,是……算了!」反正她天生就這副鳥個性了,說開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氣的,為一塊不可雕的朽木氣短壽命多划不來,了不起就是她左手接,他右手退回去而已,他有收拾善後的覺悟了。真正的問題是,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,哪天他們的關係曝光了,那些曾請托過她的人會怎麼想她?
「你只要記得,這輩子我只用你替我織的圍巾。」
「我又不會織——」
「那我就永遠不用圍巾,無所謂。」他隨口道,長指拂拭她頰畔淚痕,將關乎一生的承諾說得如戲言般輕易。
*** *** ***
他們之間,感情的步調始終是他在掌控,而她被動跟隨。
大一那年,她成績好糟糕,老是吊車尾,走在被教授拿來開刀的危險邊緣,有些報告,還是他熬夜替她捉刀護航才過關。
原本,她想利用課餘的時間打工,但他只是瞄了一眼成績單歎氣,什麼也不說,於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打消念頭。
大二時,他學聰明了,先問清她修了哪些教授的課,再運用人脈替她弄來「考古題」,反正有些教授用的是「萬年教材」,到進棺材都不換的,就不信這樣她還不行。
然後,她覺得自己應該有餘力去打工了。
「你為什麼那麼堅持一定要打工?」他奇怪地問。日子悠閒點過不好嗎?非要把自己操到像條狗一樣累才高興?
那是因為,他優異出色的表現,被教授欽點為助理,在研究室幫忙整理學術資料、兼家教,有時還接出版社的翻譯稿,醫學院的課業不輕,他還能身兼數職,每天看他那麼忙碌,她卻閒閒晾在一旁,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啊!
她避重就輕告訴他:「想讓日子充實點。」
於是他沒反對,放手讓她去試。
那陣子教授欲發表的學術資料在最後的整理階段,關梓修每天都在學校待到很晚,忙到一個段落後,正打算好好關心一下女友的工作情況,回家就見她縮在左方屬於他的床位,拉高棉被緊緊裹住自己。
「晚上不去打工?」他放下課本,隨口問。
她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,除非身體不舒服或其他特殊原因。而她只要心情不好,就會躲進他的床被問,尋求安慰與庇護。
「……不去了。」聲音透著濃濃的鼻音,他在右側屬於她的床位坐下,連人帶被撈起她,抱在懷中。
「怎麼回事?工作不順利?」
「……很不好。」聲音更輕了。
「什麼樣的工作?」
「餐廳會計。」
很好,不需要再問原因了。
這傢伙數字觀念超差,一點都不適合邏輯性的工作,不然他幹麼極力反對她念企管?她就這麼沒自知之明?
他歎了口氣,事情已經發生,也沒必要再去落井下石。
「算了,當作一次經驗。」探手拉下棉被,以免她把自己悶死。
她太挫折,頭怎麼也不肯抬起來。
不管什麼事,到了他手上就好像吃飯睡覺一樣,輕易就能搞定,可是她永遠都做不到那樣,不管她怎麼嘗試都一樣。
她真的很努力、很努力想要追上他的腳步了啊,卻發現距離還是好遙遠,也許有些人,天生能力就是只有這樣,永遠沒辦法成為像他那樣厲害的人吧!
「我覺得自己好糟糕,什麼事都做不好。」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。
「你不會沒有關係,只要在我身邊,你就什麼都不用煩惱。」他總是這麼告訴他,因為他會擔起一切。
他對她沒有太多的要求,人生藍圖他已規劃好,她只需待在他身邊,他便能為她撐起一切。
在她滿二十歲的那一天,他用打工的積蓄買了戒指,套在她指間,對彼此而言,意義再也不只是男女朋友,而是預備牽手走一輩子的人。
他想過了,等他畢業,他們就結婚,成家與立業,同時進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