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靜婷沒想到總經理會這麼問,其他主考官看來都快睡著了,只有他一臉感興趣的樣子。很久以後,當她聽同事說起總經理的身世,才驚覺自己說的話多殘忍,對一個在育幼院長大的人來說,她的家庭簡直是天堂了。
「是,是一種壓力,提醒我要認真加油,不能難過太久、不能放棄希望,因為我如果不開心,他們就不會放心。所以在工作和生活上,我都會全力以赴,做到最好。」
「你回答得很好。」徐培毅給她打了高分,意猶未盡又問:「你家人都種些什麼農作物?」
平常他對應徵者或員工,不可能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,但今天很奇妙,也許是因為他那根本不準確的生日,也許是因為育幼院寄來募款單,他忽然想偷一點別人的幸福。
她看來是個單純樂觀的女孩,外表纖細而清秀,眼中閃著靈動光芒,彷彿只看得到人生光明面,但他想她不是沒見過世面,因為有深厚的親情支撐,讓她在浮世紅塵中站穩腳步。
她很樂意回答這問題。「很多喔!我爸媽種水稻、絲瓜、地瓜,我哥種鳳梨、白柚、芭樂、甘蔗,我弟開了一家養蜂場,還有很多親戚朋友,我常收到他們寄來的收成,產地直達,新鮮健康!」
他微笑一笑,很難得的心情飛揚起來,差點說出他也想嘗嘗那家鄉味,但畢竟只是奢求。「謝謝,請下一位進來。」
「謝謝您!」何靜婷站起身鞠躬,靜靜走出會議室,等關上門以後才發現自己腿都軟了。天啊,她居然跟擎宇金控的總經理說了那麼多話,還細數她家的農作物,好像在作夢喔!她要立刻打電話給爸媽,就算不能進入這家公司,至少她看到重量級人物了呢!
這時她還無法預料,在往後的日子裡,他將成為她心中VIP,重量不堪負荷,幾乎讓她崩潰……
*** *** ***
當天晚上八點,徐培毅終於離開公司,開車前往女友住處,顏思嘉自己住在天母一棟大廈,據說這裡是全台美女密度最高的地區,她總得意的強調,是因為她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榮景。
停好車,他搭電梯來到十七樓,按了電鈴,卻隔很久才從對講機看到女友的臉,紅通通的,像是剛做完運動,神情驚訝問:「培毅!你怎麼來了?」
「今天是我生日,我來跟你要禮物的。」之前幾次約會都因為他的工作而取消,他想給她一個意外驚喜,生日只算是個借口,以往他從不慶生,孤兒根本不知自己真正誕生日,養父母也沒這個習慣。
「生日?天啊,我居然忘了!」她雙手抓著腦袋,真的很頭痛的樣子。
「沒關係,跟我約會就行了。」他不需要禮物,他只缺一份完整的感覺,不知誰能為他填滿?內心空虛彷彿黑洞,丟進什麼都會消失。
她勉強鎮定下來,給他一個笑。「你等等,我很快就打扮好。」
「不讓我進門嗎?」平常她不是這樣的,他早已登門入室,兩人又不是第一天認識,他就站在她家門口,她有什麼好怕他看到的?
她像哄孩子一樣的說:「女傭請假,家裡很亂,你先去開車,等一下大門口見。」
「好吧,你慢慢來。」他轉身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,忽然覺得不安,思嘉似乎對他有所隱瞞?別以為女人才有第六感,男人也有,只是願不願睜開眼。
開了車,停到大門口,徐培毅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,他不想在生日這天留下不堪回憶,最近他工作是太忙了沒錯,好多次約定都沒有遵守,但也不至於就情海起風波吧?
大門開了,走出來的並非顏思嘉,而是一個健壯男子,神色匆匆,戴著墨鏡和帽子,看不清楚長相,那身影有點眼熟,他卻一時想不起來。
沒多久,顏思嘉出現了,如同往常,她總愛穿露肩露腿的衣服,她常說自己的身材是上帝傑作,不多露一點怎麼對得起世界?
「久等了,抱歉!」她一上車,鴉片香水味隨之而來,她就愛這種會讓人上癮的味道。
他沒有立刻開動車子,深吸口氣說:「你……你的脖子上有吻痕。」
不是他故意要看得那麼清楚,是那痕跡太引人注意,就在她優美潔白的脖子上,有個刻意被製造出來的吻痕,最近他並沒有這種機會,事實上他也不喜歡這麼做,何必把私密激情昭告天下?他沒有這個習慣,生命歷程中,不管好的壞的都只往心裡藏。
顏思嘉眼中閃過一抹慌張,拿出鏡子一看,笑笑說:「什麼吻痕?蚊子咬的啦!」
他如果夠聰明,就該讓事情水過無痕,只可惜他的眼力太好,記憶力也是一流的。「剛才有個男人跑過去,有點像我認識的人,應該是吳家的小開吧?」
他和吳學瑞是大學同學,不算好朋友卻不可能認錯人,吳學瑞曾把他當假想敵,兩人同樣是企業第二代,備受矚目和期待,難免有競爭心態。其實他沒把吳學瑞放在眼中,反正發展領域不同,對方輸了也未必就是他贏,若要人比人根本比不完。
只是他萬萬沒想到,吳學瑞會把腦筋動到他女友身上,但想想這也有道理,事業拚不過就奪人所愛,否則還有什麼方法能打擊敵人?
「你到底在說啥?別鬧了!」顏思嘉睜大眼看著他,希望他懂得成人的規則,不要弄得彼此難堪,如果他還希望故事繼續,千萬別追根究柢。
「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?」他語氣仍平靜,眼神卻已冷冽。
氣氛一下變得緊繃,她默然了,事情到這地步,再隱瞞也只是自欺欺人,他那麼精明,他不會靜靜承受的,因此她只得說:「是你不好,你太忙了,而我太寂寞了。」
他是她碰過最值得交手的男人,兩人條件都出眾、外表都高傲,內心熱情卻是一點燃就難止,能夠征服他是她情史上最大功勳,即使他能給她的時間不多,她仍願意守著這份感情。以她的標準來說,她已經很盡力了,這不是她第一次劈腿,只是第一次被他抓到,她認為她可以處理得很好,誰知還是難逃他的敏銳觀察,今天算她認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