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手摀住自己快笑出來的唇,一手將筆尖悄悄伸向他的臉,決定在他的俊臉上畫一隻大烏龜!
就在筆尖正要碰到男人的俊臉時,男人沒有睜眼,匆地輕輕抬手一揮,掃開她的手腕,筆尖突然像是自有意識地一轉,就這樣在她臉上撇過一道帶著松脂味的涼涼痕跡。
她倒抽一口氣,懊惱地瞪著手上的筆。
怎麼畫到自己了?
不甘心地,她又將筆尖伸向他。
這一次,她打算奇襲,下手快狠準地就把筆尖對準額頭戳下去!
誰知,他仍然沒張開眼,僅僅又抬起手微微一揮,掃向她的手腕。
她的手一麻,毛筆再次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一樣,筆尖轉了個方向,準確地往她另一邊的臉頰又畫上一撇墨痕。
她不死心,用極慢速和極快速交替著想畫上他的臉,最後卻筆筆都往自己臉頰上招呼過來。
試了幾次後,她愣住了,終於發現不對勁,一股火氣開始從胸腹之間冒出來。
「你、你沒睡著是不是?」她不客氣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怒道。
回答她的,是一道綿長的呼息。
「再裝睡啊你!可惡,竟然敢耍我!看我不畫花你的臉,再叫奶奶和爹爹轟你出去!」她一發狠,動作掩也不掩,一手壓住他的下巴,握筆的另一手就要強硬地畫上他的臉。
何鳳棲終於睜開眼睛,懶懶地瞅她一下,彷彿她是只擾他清夢的小蚊子般,抬手鬆松地握住她試圖行兇的纖細手腕。
「你不再裝睡了嗎?說!你是誰?來易家假扮夫子有什麼企圖?」易均均十分防備地瞪著她。
他望了她沾上好幾撇墨漬的小臉一眼,隨即「噗」的一聲笑出來。
「笑什麼笑?快說!你有什麼企圖?」她俏目怒睜。
「原來我的新學生,是個愛畫畫的淘氣姑娘,不畫畫紙,偏愛畫臉啊!」
「你亂講!」還不是他害的啊!
「不錯、不錯,雖然畫在自己臉上的嗜好是怪了點,但看你臉上這幾筆,線條遒勁有味,意蘊生動,孺子可教、孺子可教!」
他有模有樣地評論道,差點氣炸她。
「教、教你的頭啦!我的臉還不是被你畫花的!你竟敢裝睡耍我,我絕不放過你!」雙手掙扎、掙扎、再掙扎!
「三小姐此言差矣,如果不是你擾我清夢,此刻咱們依然相安無事。唉呀,我正好也喜愛書畫,既然你的畫興正濃,咱們的第一堂課,就先從書畫入手吧!」他淡淡笑說,不甚正經地勾了一下她的小下巴。
「放開我!你這個登徒子、懶夫子!」她的俏臉一紅,又羞又忿地罵道。
他笑了笑,抬起手來。
接下來,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,只感到他的手指在她腕間輕輕一彈,指掌麻了一下,握筆的手指竟然轉了過來,筆尖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鼻尖!
一看自己的手又不聽使喚,她大驚失色,倒抽一口涼氣,想要馬上撤退,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半趴在他胸口上,整個身子已經完全動不了!
「你……你做了什麼?」她驚恐地瞪著他。
「我什麼也沒做呀!」何鳳棲的笑容有些無賴,一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左轉右轉,一臉認真地在構思要從何處開始下手。
「唔……接下來畫哪裡好呢?」他偏著頭慢慢說道。
「你、你……你敢畫我的臉就試試看!」她用力瞇起眼,使盡吃奶的力氣,擠出最凶狠的表情威脅他。
突然,他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面銅鏡,照著她的臉。
「先別氣嘛,欣賞一下自己的畫作。好可愛的一隻小貓兒,是不是?」他一邊說,還一邊體貼地捏著她的下巴轉過來又轉過去,好讓她把自己看個仔細。
被這樣折騰,她頓時又羞又氣,眼眶開始泛紅。
就算她常愛穿男裝,畢竟仍是個愛美的小姑娘家,因此一看自己的臉被畫花了,還是無法忍受,難過到差點哭出來。
「鳳七,你可惡!我要叫奶奶把你趕出去——」她奮力發出尖叫聲,試圖將府內的人引來書房。
這一叫,門外果然發出騷動,書房的房門瞬間被人推開。
「怎麼了、怎麼了?是不是夫子出事了?」
「夫子!快保護夫子!」
「均均,住手!不可對鳳先生無禮啊!」
易家人通通湧進書房,擔心新來的夫子被欺負,全都慌張地大呼小叫、亂喊一通,深怕那個鳳先生第一天上工就陣亡了。
但是,一看到均均,所有人都驀地僵住了,接著一齊緩緩轉頭看向正坐在書桌旁,慢條斯理地搖扇喝茶的鳳先生,臉上全都露出奇異的表情。
眾人只見均均她沒什麼閨秀氣質地半躺在軟榻上,一手握著筆,一手拿著銅鏡,瞪著鳳先生的表情看起來也是很怪異。
易均均則是震驚地瞪著這個新來的夫子。
家人衝進門的速度已經算快的了,但這人的速度……
她完全沒看清楚這個詭異的傢伙是怎麼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,從她身下移動到遠遠的書桌那頭,還順便擺好了喝茶的姿勢。
真是……見鬼了……
還有,書桌上何時有茶可以喝的,她怎麼都不知道?也是他在剛剛變出來的嗎?
「均均,你幹麼把自己的臉畫成小花貓?還……拿鏡子?」在化妝嗎?易大少爺疑惑地問道。
「大哥,不是我,是他畫的啦!」她急得猛搖頭。
「女孩兒家躺在臥榻上成何體統?還不坐正!」易父大聲怒道。
均均被嚇到,下意識地趕快坐直身子,急忙解釋。「爹,是他一進門就躺在我的軟榻上睡大覺,我只是想過去叫醒他而已,沒想到他就用筆把我畫成這樣了。要不是你們衝進來,他還想要在我臉上多畫幾筆呢!」她又委屈、又氣憤地用力指向喝茶喝得一臉陶醉的男子。
「鳳先生,這是怎麼回事?」易父深呼息了一下後,轉頭詢問他。
「我從進門到現在,還沒碰過一枝筆。」何鳳棲聳聳肩,四兩撥千斤地簡單回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