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那些我沒想像過。總之,巴黎的月亮不一樣。好了。說答案吧。」
話剛說出口,我就知道糟糕了。我一時情急,把手上的蛋糕塞進大熊的嘴巴裡,想要阻止他說出來。可是,已經遲了一步。
「先一一有一一雞。」他狼狽地抹著臉上的蛋糕,問我說, 「你幹什麼?」
「呃……我……我看見你臉上有蚊子飛過。」我胡扯。
他果然誤會了。我要的是鈔票的答案。
「為什麼是雞?」我問他。
「你也聽過十二生肖的起源吧?天地之初,還沒有十二生肖。一天夜裡,一個老人召集了許多動物,對它們說:」我會從你們之中選出十二種動物,代表人類的十二生肖。那麼,以後就有屬於你們的人類了。『那些動物聽到都很雀躍。老人說:
』為了公平起見,會有一場比賽。首先跑到月亮的頭十二隻動物,便可以當選十二生肖。『
結果,頭十二隻到達終點的動物是鼠、牛、虎、兔、龍、蛇、羊、馬、猴、雞、狗、豬。那就證明,世界上先有雞。你聽過有人屬雞吧?但你什麼時候聽過有人屬雞蛋?「
我站起身,把空空的蛋糕盒子撿起來拿去垃圾桶丟掉。
「怎麼樣?我答對了吧?」大熊鬆了一口氣。
我眼淚都差點兒湧出來了,回頭告訴他說:「對不起,答錯了。」
「為什麼?」他很詫異的樣子。
我用手抹抹高興的眼淚。說:「先有蛋。」
「為什麼先有蛋?」
「我不是給了你兩個提示嗎?第一個是『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雞?」第二個是』雞蛋是不是雞生的?『。「
「雞蛋怎可能不是雞生的?」
「我是說這個世界上的第一枚雞蛋。
你沒想過雞可能是山雞跟鳳凰雜交後生下來的,也可能是火雞跟烏鴉相愛之後生下來的嗎?不管是哪兩隻飛禽搞在一起。首先弄出來的一定是一枚蛋。蛋孵出來了,才有第一隻雞。」
大熊張著嘴,恍然大悟地說:「為什麼我沒想到?」
「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。熊大平,你輸了。」我把喝完的可樂罐咚的一聲丟進垃圾桶裡。
「我們玩玩罷了?對吧?」他試探地問。
「誰跟你玩?現在送我回家吧。」我甩著手裡的布包衝他說,發覺他臉有點紅。難道可樂也會把人喝醉?
走出小公園,我和大熊漫步在月光下。
「一九九八的鈔票為什麼比一九九七的鈔票值錢?」
我問大熊。
「一九九八張鈔票自然比一九九七張鈔票值錢。」他說。
「原來這樣。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?」
「當然了。」
「我也是第五屆的。」我告訴他。
「什麼第五屆?」
「你以為第五屆『奧斯卡』嗎?是第五屆『省港杯嬰兒爬行比賽』,我就是那個把你的紙尿褲扯下來的『慾海肥嬰』。」
「什麼?原來是你?」
「就是我。」
「但你現在不肥,真的是你?」
「那些是嬰兒肥嘛!我們認識十六年了。」
「那時還不算認識。」
「你記得阿瑛嗎?你的小學同學。她男朋友叫小畢。
她跟我一樣,假期在蛋糕店打工。「
「你是說『飄零瑛』?」
「『飄零瑛』?」
「她是孤兒,我們都這樣叫她。」
「你有沒有喜歡過她?」
「我……我為什麼要告訴你?」
「阿瑛的身材很好呢。男生是不是都喜歡這種女生?」
「我怎麼知道。」
「我可不可以摸你?」
「這麼快?」
「我是說頭髮。」我痛快地弄亂他那一頭從來不梳的黑髮。
「唉,你幹什麼?」
「你將來當飛機師好嗎?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我會當空姐。」
這就是發生在十六歲的愛情故事。以後的日子裡。
我常常問大熊,他是不是故意輸給我,所以才會想出像十二生肖那麼傻的答案。然而,不管我怎樣旁敲側擊,他始終不肯說。
第三章 落翅的小鳥
1
阿瑛十八歲生曰的那天,並沒有一個富翁父親留給她大筆遺產。但是,她有小畢、我和大熊在「十三貓」
陪她慶生。
那天是我頭一次跟小畢見面。不愛睡覺,也不愛剪髮的小畢有點瘦,額前凌亂的劉海遮著他那雙小得像一條縫的眼睛。我很奇怪他為什麼還能夠看東西。
小畢不笑的時候有點像個憂鬱的大男孩,咧嘴笑時卻邪邪的。像個壞孩子。
「他是魔鬼與天使的混合體。」阿瑛說。
「大熊是上帝的傑作。」身為女朋友,我當然也要替大熊助威。
「上帝的傑作」跟「天使與魔鬼的混合體」只要碰在一起。聊計算機和電子遊戲可以聊個沒完沒了。大熊那時已經很少泡遊戲機店了。他愛在家裡玩遊戲機。那樣更糟,他可以從早到晚玩個不停。
我和阿瑛不談這些,女孩子之間有許多比電子遊戲更有趣的話題。阿瑛考上了演藝學院,她喜歡演戲。那時候,我在念大學預科。
中學會考放榜的那天,我從小矮人手上接過成績單
時,大大鬆了一口氣。數學我竟然拿了合格。這全是大熊的功勞。他是很好的補習老師。他從來沒放棄我,只會咕噥:「這個世界原來真的有『數學白癡』!」
他默默忍受我補習的時候無聊地弄亂他的頭髮。只會小聲抱怨:「你為什麼不搞自己的頭髮?」
有時候,我們愛坐在小公園的長板凳上一起溫習。
我會從家裡帶幾罐可樂,藏在小噴泉的泉底冰著,那便可以一直喝到冰涼的可樂。當懶惰的大熊躺在長板凳上睡覺,我會毫不留情地把他抓起來,對他大吼:「快點溫書!你要和我一起念預科,一起上大學。
我絕對不會丟下你!「
結果,大熊和我,還有芝儀、星一,都可以留在原校念大學預科班。只是我們沒想到,小矮人就像強力膠一樣粘著我們。他竟然跟我們一起升班,繼續當我們的班主任。熏衣草和盜墓者也繼續教我們中文和英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