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沒有麵線吃很可憐嗎?」仲子璽覺得跟她在一起時很輕鬆、很自然,她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,而他也可以很率性的回答,不用經過太多的盤算。
「到了,就是這家,你吃吃看就知道,保證你回到美國都會懷念。」
「不是要喝「四神湯」?」雖然他不太有印象那是什麼東西。
「那個等會再喝,先吃這個。」徐季甄已經替他點好麵線,他拿起筷子,準備動手。
「那個是吃肉圓用的,吃麵線要用湯匙。」徐季甄將他的筷子放下,遞給他一個湯匙,亮著雙眼看著他這個「外國人」,想笑又忍住。
這樣的她,讓仲子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一會。
她吃東西時的模樣一點也不造作,說話時總是認真地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。比起在美國那些爾虞我詐的買賣交易,每個人說出來的話都是經過算計的。現在這樣的交談顯得輕鬆自在,還沒開始吃東西,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先上揚。
這女孩,竟然這麼輕易地就讓自己卸下心防。
就這樣,仲子璽跟著徐季甄吃遍整個夜市裡她推薦的小吃,吃到他挺著肚子,坐在海鮮攤前面。
「來,喝一口台灣的啤酒。」徐季甄幫他倒了一杯她一直說不會澀的啤酒。「喝一點點不會醉的,你會喝酒吧?如果不會不用勉強。」
他看著泡沫滿溢杯緣,笑看著這樣的她。他的確不常喝啤酒,在他眼前出現的,通常都是十年以上的紅酒或威士忌。
「我喝一點點就好了。」徐季甄小小聲地說著。
他以為以她那種「大姊」的個性,會豪氣地乾杯,沒想到她只小小啜了一口。
「我爸當年就是喝太多酒,才會亂打人。」
他看見她原本清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層薄霧,突然泛起微微的心疼。他知道她是個好女孩,從這幾天的相處,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,她並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麼強悍,甚至比一般人更善良,那些不愉快的回憶讓她武裝了自己,不過仲子璽卻能輕易地看透她的脆弱。
「其實你可以試著忘記以前的不愉快。」他嘗試替她脫去那層面具,她真實的面容,應該很美麗。
「你不是我,你不會明白的。」
「那麼至少,你可以不要當大姊頭。」
「不動手,讓別人騎到自己頭上?」她腦海中始終無法沉澱的記憶,讓她不肯放下雙手。
「其實,真正厲害的角色,不是動手。」仲子璽放下杯子,語氣深沉,徐徐地說道:「是動口。」
晚風微涼,雖然是在吵雜的路邊攤,他的聲音卻顯得清楚且極富磁性。徐季甄微微打了個寒顫,不知道是冷,還是這樣的他讓她心口倏地一悸。低沉渾厚的一句話,似乎夾帶著許多她不明白的經歷。
此刻,徐季甄看進了他深邃的雙眼。
「你……又知道了?」
「我就是知道。」
仲子璽淡淡地說了一句,眼神裡沒有輕佻高傲,只有洗煉過後的深沉。
是晚上的天氣轉涼了嗎?為什麼自己竟然連說話都斷斷續續的,仲子璽深邃的雙眸裡似乎還隱藏著她不懂的霸氣,不時撼動著她,就連他拿啤酒杯的樣子,也充斥著一絲她沒見過的懾人氣魄。
徐季甄望著他卻答不上話,這顆粽子……好像不是以前認識的那顆小粽子,他是不是經歷過什麼事?他的世界是不是有許多她不明白的地方?
她從不向誰屈服,不願再當一個束手無策的小女孩任人欺侮。但每當仲子璽開口說話時,她的心好像可以就此安定下來,他的世界比自己寬廣許多,她願意好好聆聽,也真的信服。
「怎麼不說話了?」
「沒……沒事。」
「是不是覺得冷?」仲子璽發現她似乎縮著身子,二話不說,便將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,命令道:「先穿著。」
仲子璽的外套裡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棉衫,夜晚帶著幾許涼意,徐季甄見他穿得這麼少,本要拒絕他的好意,卻不經意瞥見他棉衫下的身軀。
她連忙害羞地低下頭,啜飲了一口啤酒。
都是酒精害的!徐季甄的臉微微發燙。剛剛映入眼簾的,是他精壯碩實的體魄,胸前完美的弧形,讓稍嫌寬鬆的棉衫竟顯得緊貼,她不好意思多看一眼,只能低頭瞪著桌上的海鮮。
即便和男友交往多時,徐季甄仍然沒有和他發生過比較親密的行為,阿強總是對她說,等他們經濟基礎穩固後,再結婚、生小孩也不遲,她覺得他是一個尊重她的男友,兩人談著戀愛,卻沒有任何「不規矩」的行為。
方纔不經意瞥見仲子璽的胸膛,竟讓她紅了臉頰,而他也靜靜地望著她沒有說話。
一路上,她帶他吃著一攤又一攤的小吃,那些夜市小吃,相較於自己的錦衣玉食,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,比起五星級餐廳,這裡可說得上是髒亂,但他卻在徐季甄臉上發現滿足又開心的表情。
為什麼如此簡單的食物,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?而自己面對那些精緻佳餚時,卻總是意興闌珊?
他豐衣足食、生活闊綽,卻鮮少有她臉上出現的滿足表情,她不識名牌、不懂什麼是真正的昂貴食材,卻吃得那樣滿足自在。
啤酒下肚後,她的雙頰紅暈,仲子璽好想知道,她有什麼是自己缺少的、是自己追求的、是這趟旅程中他渴望擁有的。
「今天開心嗎?」她問著他。
「很開心。」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感受。「你呢?你家裡的狀況應該還沒解決,你擔心嗎?」
「擔心是沒有用的,我只能努力過好每一天。」徐季甄抬頭看了看夜空,緩緩地說道:「比起小時候時常有一餐沒一餐的,現在打工有些收入,我已經心滿意足了。」
「心滿意足……」他在腦海中反覆思量著這句話。
「是啊!我有地方住、三餐可以吃得飽,還可以唸書,比起很多人,其實我已經算過得不錯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