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影窺伺著,怡然環臂,不自覺地揚出笑弧。
芳菲一會兒碰碰纖塵不染的檯燈,一會兒又摸摸古董花瓶,細究瓶身上的花紋,一點也沒有被帶上來訓話的危險自覺。
她應該要怕的!趙英東額上的青筋跳了跳。在商場上,他威震八方,在家裡,他虎眼一瞪,沒人敢吭氣,唯獨芳菲不吃這一套。
「趙芳菲,給我過來坐好!」他抬了抬下巴,給她指定席。
芳菲停下動作,轉過頭去,申吟了一聲。「爸,罵我也不必選在這個時候吧?樓下有上百個賓客等著對你逢迎拍馬,你們何不下樓去,接受……」
「我說……坐下!」看女兒還是沒有動作,他直接吼:「坐下!」
「那麼凶幹嘛?還『坐下』哩,我又不是你養的狗。」她嘟囔著往沙發窩去,順便踢掉精緻的晚宴鞋,一臉活受罪地揉著腳心。
趙英東不悅地看了妻子一眼,彷彿在責怪她教女不嚴。
雪若琳的胃更痛,眉結也打得更緊了。
芳菲蜷起身軀,在沙發裡找到舒服的位置。至於父母的皺眉不悅,她才不放在心上。打了個呵欠,貓兒似的扭腰動作將衣衫繃緊,勾勒出她玲瓏身段。
窗簾後的黑影以佔有性的目光注視著她。
不對勁!芳菲立刻停下動作。她可以感覺到,有道火熱的視線正盯著她看。但,這是她老頭的書房禁地,隔音又防闖,專門造來罵她用的,會有誰這麼不怕死上來這裡?她朝四周看了看,愈是看不到另一條人影,愈覺得詭異。
「叫你坐下,你還在東張西望什麼?」趙英東火大了。
真的沒有人嗎?「沒什麼。」她敷衍地答,決定先靜觀其變。
「你剛剛為什麼踢了威爾森先生一腳?」她老頭首先開炮。
「他偷捏我屁股。」這就構成他罪該萬死的理山!
「淑女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攻擊男士。」雪若琳來個機會教育。
「哦?」她挑挑眉。「難道正牌淑女都習慣被捏屁股而不吭聲?」
「你……」雪若琳一時氣結。
趟英東馬上接口:「你研究所都畢業一年了,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?」
她揮了揮手,「今晚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好時機吧?」
「對你來說,什麼時候都不是好時機。」趙英東一雙鷹眼緊緊盯著她看。「你是打算繼續升學,還是出來工作?」
「或者聽我的話,找個好男人,安安分分定下來?」雪若琳接著問。
芳菲當然明白,母親所謂的「好男人」,一定是地位相當、財富驚人、門當戶對的無聊男子……就像她老頭這一款。
她搔搔頭,雅致的髮髻面臨全面崩毀的危機,她乾脆甩甩頭,讓秀髮自由。「做人一定要這麼辛苦嗎?」她趴在沙發上。
「這算哪門子的辛苦?」趙英東咆哮道。「你看看你,自從畢業之後,你做過些什麼?」
「什麼也沒做。」她歎了口氣,答出老頭心目中的標準答案。
趙英東撫著胸口。幸好這不肖女沒把之前那些丟人現眼的拉雜打工抬出來當履歷,不然他一定會被活活氣死。「那你還敢這麼理直氣壯?」
「難道要我自刎謝罪嗎?」她雙眼睜亮地問。
「你!」
「我可以接受你無所事事,只要你乖乖相親。」雪若琳接口。
淡金卷髮裹著她的臉龐,出色卻不出格的穿著,高雅卻不高傲的儀態,五十開外的雪若琳,就只有「完美」兩個字可以形容。
雖然她有八名親生子女,但生產並未在她的身材或容貌上留下歲月的痕跡。她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,若不是子女或多或少承襲了她的美貌,恐怕人們會以為,貌美如昔的她是趙英東飛黃騰達後的第二任或第三任妻子。
「噢,拜託!」芳菲申吟了一聲。「別說那個有捏屁股癖的威爾森先生就是你的口袋人選。」
「你也不想想,你比人家好到哪裡去?」趙英東馬上開罵。
拿她跟那種人比?她眼一瞪。「我就好在從不吃人家豆腐。」
「你怎麼知道對方不是在驗貨?」趙英東被氣到口不擇言。
「下次輪到他被我「猴子捏桃」,斷了香火,你最好也堅持這套說法!」她齜牙咧嘴地回敬。
「你……」趙英東氣得轉向妻子。「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!」
一抹落寞暗光閃過雪若琳的眼底。
「威爾斯那邊我會處理,不會讓他再騷擾任何女人。」她先向女兒保證,然後才轉向丈夫,「我會讓芳菲舉止得體些……」
「先把她那顆放野了的心收回來再說。」趙家大家長指一示。
「這是不可能的任務。」三千金馬上倒嗆回去。
「咳、咳。」一個以咳嗽掩飾笑意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書房裡的三人突然僵住,一齊瞪著眼睛,轉向發聲處。這種口舌廝殺場面是趙家的大秘密,萬萬不能被別人看去。
「是誰在那裡?給我出來!」芳菲很英勇地喊著。
窗簾後,步出一個有點眼熟的人影,她的氣勢馬上餒了下去。
「凱恩.莫裡斯?」雪若琳的嗓音變得虛弱。「你在這裡做什麼?」
「抱歉,趙夫人,趙先生。」他行了禮,晃了晃手中的酒杯。「恐怕我不是很習慣宴會的氣氛,所以自行上樓,圖個清靜。」
「嗯,好。」雪若琳力圖鎮定。「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,芳菲,這位是凱恩,快打聲招呼。」
芳菲真想藏到沙發下裝死,無奈現在只能靠沙發椅背作掩護。
凱恩!她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男人,沒想到這個惡夢居然成真了!
「芳菲?」雪若琳朝她皺眉。
她歎了一口氣,該來的還是躲不掉。
第1章(2)
「嗨!」她迅速直起身看他一眼,手揮一下,再迅速鑽回去。
單單那一眼,就夠把他瞧仔細了。三年不見,他的笑容邪惡依舊,讓她很不習慣的,反倒是那一身完整的衣衫。
記憶中,他的裸軀相當健美,尤其在「劇烈運動」後,薄薄的汗水佈滿了陽剛的身軀,更是性戚得不可思議,她就是因為這樣,那晚才會任他予取於求……慢著,她在想什麼?她心口一震,連忙回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