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氣得飯也不吃,踱來踱去,幾回踱到窗邊,驀地眼神一亮,跑到窗前,使力試圖推開門窗。
笨哦!她怎麼一直沒想到!
果然,西首靠園子的這道窗沒扣上。臨窗有棵樹,枝梗幾乎觸到窗旁;閣窗離地怕不有十數尺。
她望望地上,又瞧瞧大樹枝幹,伸手探了探。應該沒問題才對。想當年,在他們鄉下老家村子,說起爬樹這回事,她應如意認第二,沒人好意思爭第一。
「嘿嘿……」她發出得意的怪笑聲,作勢欲爬上窗,想起什麼,又旋身跑回門處,將婆子才送來的飯菜快速扒入口。
吃飽了才有力氣好幹活啊!
趙子昂約莫真的不在,平時就顯得蕭條的北院,這會兒靜得跟廢墟一樣,一路不見半個僕從或婆子。幸好,趙子昂陰陽怪氣又怪癖,這院裡也沒有其他丫頭,真是天助她也。
哪知,方才溜出了北院,迎面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,嘴裡唸唸有詞的攔路而來。
「在哪裡,在哪裡——」老頭嘴裡不斷念著,形色匆匆,與應如意錯身而過,突而住腳回身大聲喊道:「妳——站住!」
嚇了應如意一跳,脖子一僵,同手同腳轉身過去。
「你叫我?」不會那麼巧,剛脫逃便被識破逮到吧?她不識這個老頭呀!
老頭匆匆跑向她。「妳妳——剛從這院裡出來?」
「是……是啊……」只能硬著頭皮。
「太好了!」老頭一把拉住她。「快帶我去找人。叫如意的丫頭是在二爺院裡是吧?我上三爺那兒找人,說是到二爺這裡來了。唉,這幾日忙死我了,府裡發生什麼事都不曉得。快,快!帶我去找人!」拖著應如意往回走。
找她的?應如意楞楞道:「你找我做什麼?」
老頭驀地停住腳步。「妳就是如意丫頭?太好了,跟我來!」不由分說,轉個向又莫名其妙地拉著應如意往回走。
「欸,欸,老頭,你別拉著我!你是誰?找我做什麼?你要帶我去哪裡?」應如意呱呱叫。
「跟我來就是。」老頭只顧拖著她走。
一路將她拖到帳房才放手。帳房裡只有一名相貌儒雅的年輕男子在,見著老頭,起身道:「找到人了嗎?嚴伯。」
「找到了,找到了。」老頭指指應如意。
那名儒雅男子轉向應如意,溫文一笑,有些靦腆。「妳就是應姑娘?」
應如意連忙聞聞身上有無臭味。兩日沒洗浴了,都可醃起來。
「你是誰?你們拉我來這裡做什麼?」不禁放柔了聲調、壓低了嗓子。那名男子不只儒雅溫文,而且清俊柔和、談吐溫和,讓人如沐春風,很是舒服。
不由得又多看他一眼,再一眼,對他有幾分好感。
「那是我內侄,妳叫他仲卿便可以。」老頭道:「妳懂看帳是吧?那亦會算帳嘍?」
「欸,是懂一點……」
「太好了!」不等她將話說完,老頭子便將她拉到裡頭,挨著嚴仲卿座旁,迭聲道:「帳房裡正缺人手呢!原本還有三四名幫手的,但不知怎地,數日前竟相繼吃壞了肚子,上吐下瀉,現在還躺在床上無法起身。這幾日田莊上佃戶繳糧繳租,正是最忙的時候,偏生在這時候給我倒下,真是急死我了!我找了半天,也找不到合適的人,好不容易找著了妳——快!快點幫忙!事情多得很,不快點的話會做不完。」
說半天,應如意總算明白怎麼回事。聽得嚴仲卿說道:「說來慚愧,應姑娘瞧出有誤的月錢例帳是我核的。事情太多了,忙中出錯,實是不該。」
「啊,請別這麼說。」清俊的臉容,怎麼看怎麼都令人心多跳兩下。應如意又貪看他一眼。有這般的情郎多美好……
別說他開口要她幫忙,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——呃,總之,那個,反正是舉手之勞。嗯,帳房管事說他是他的內侄,那麼就是親戚了。連忙堆起笑,放柔嗓子,咬文嚼字道:
「嚴管事,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,請儘管吩咐。嚴公子,有需要我幫忙的,請儘管吩咐,不必客氣。」
嚴仲卿連忙道:「姑娘如此稱呼,折煞我了,叫我仲卿便可。」
「那你也別喊我『姑娘』、『姑娘』地,直接喚我名字便可以。」
「嗯,那我就失禮了,如意。」嚴仲卿溫溫一笑,倒也不迂腐。
「好了,開始幹活吧。」嚴管事將一迭帳冊「啪」地放在應如意座前桌上。
「對了,」嚴仲卿說道:「嚴伯,方才趙總管來過,有事找您。」
「趙總管?」話聲才落,趙總管匆匆進了帳房,仍垂著一對八字斜眉,就算不苦看起來也一副苦瓜臉。
「嚴老大,我找了你半天了,你總算——啊……」進了帳房,劈頭就說個不停,待抬眼忽見到應如意,驚詫一聲,叫道:「妳怎麼也在這裡?」
「是啊。」應如意傻傻回道。
「正好,」過去一把拉起應如意,連珠炮似自顧說個不停。「我正需要個丫頭出府一趟。三夫人交代要『翠玉堂』的胭脂水粉,另外,『商印齋』新出市的小說本十冊。小翠有事走不開,可胭脂水粉的,府裡那些婆子粗漢哪成得了事,春桃、冬梅兩個大丫頭雖頂事,可總是趙府有身份的丫頭,不好隨便拋頭露面。正好,我看妳閒得很,出府跑一趟。記得,是『翠玉堂』的胭脂水粉,跟『商印齋』新出市的小說本,要十冊,別記錯了。我看妳楞頭楞腦的,可別搞錯了。快去快回,別拖拖拉拉的。」
反正她一副頭好壯壯是吧?抓她做苦力、拋頭露面都不打緊。不過,看樣子趙總管似乎並不知趙子昂囚禁她的事。應如意膽子大了一點,她正愁不知該怎麼出府,這下正好。
「等等。」老帳房嚷嚷。「趙總管,你別一把就將人拉走,我這兒正等著用人呢。」
「這丫頭懂什麼?」趙總管睨睨應如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