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妃見小妹的反應,更是笑開了。
「果然很像。」說罷,牽著明恩華的小手往榻上坐去。
明恩華小心攙扶著大姊坐好後,才在大姊的示意下,坐到小几的另一側上去。
「知道我為什麼要見妳嗎?」
明恩華想了一下,搖頭。沒有旁人服侍,見小几上有茶,便直起小身子,倒了一杯給姊姊,聞著味道,看著色澤,知道是雪參茶,孕後補身的極品參。
「妳也喝。」太子妃微微一笑:「這茶也可以養顏。」
明恩華點頭,道了聲謝,也給自己倒了一杯,放到唇邊抿了口,放下。
「我知道今日本該是恩敏過來,她沒來成,很不高興吧?」太子妃問。
是很不高興。明恩華想了一下道:
「沒辦法啊,姊妹們哪個不盼望著能來拜見姊姊。姊姊嫁得早,我們這些小丫頭們都對姊姊崇拜得緊,恨不得能常常親近。換作是我,盼了一輩子的好事,就這麼被硬生生的剝奪了去,誰不生氣難過呢?」
太子妃聽了微笑,纖柔的身子優雅的靠在身後的軟墊上,以著最舒適的姿態,深深的打量著小妹。也沒再在這話題上多說什麼,接著問道:
「妳來時,家裡交待妳對我說什麼?」
明恩華聽了有些不好意思,家裡還能交待什麼?無非就是相同於前七次家人過來時所說的那些話了。乖乖回道:
「請姊姊保重身體,孩子以後還會有,不要太過傷心,如今先把身子養好才是要事。」這些話沒說出口,回去可不好交待了。感謝姊姊給她這個背書的機會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淡淡地應著,也不過是虛應。
姊姊的模樣好美,但明恩華卻不知為何感到有些難過。身為貴族宮家千金,她當然知道嫁入皇室天家的日子不可能太好過,要操心計量的事太多。本來她們這樣家世的女子,從小就會被家裡以最嚴格的方式培育,不只琴棋詩畫,更要能學會持家算數等生活雜事……也許這樣還不夠吧?不夠足以應付皇家的複雜詭譎,所以姊姊才會顯得這樣蒼白,整個人淡得像是隨時會消失……
「恩華,家裡開始為妳安排對象了嗎?」
一般少女聽到這個話題,沒有不感到羞澀難抑的,再怎麼大方爽朗的,也多少會扭捏半天,可明恩華沒有,她想了一下,如實回報,就像在回答夫子的提問:
「沒有。家族裡還有四個姊姊呢。我聽娘說爹爹明年才會開始幫恩惠姊姊選夫婿。明年夏天,那些被皇上派出國遊學的士子將要回來,到時爹娘會安排姊姊參加詩會、賞花會什麼的,若能從中挑一個合意的,也就安排了。」
「嗯,我記得的,家裡女孩長到十六歲才考慮婚事。妳呢?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麼想法?」
將來?想法?她雖然不是小孩子了,但從來也沒機會想到那麼遠的事啊。
「我沒想過。」老實道。
「妳該想的,想清楚些,就會明白以後想過怎樣的人生。恩惠說妳好讀書,應該看過幾本才子佳人的書冊吧?或者也聽過家裡請來給女眷解悶的歌婆兒唱些彈詞話本不是嗎?」
「看過,也聽過。不過,那些……不就是用來看看聽聽的嗎?總不會因為看了才子佳人書、聽了彈詞話本,然後就把它想成自己將來的人生了吧?」
太子妃再度被妹妹逗笑了。
「該說妳不解風情呢,還是情竇未開好呢?恩惠說妳是個無趣老成的丫頭,妳有什麼要辯解的沒有?」
「沒有。」微微一笑。大大的眼兒細瞇成彎彎月牙縫,顯得可愛俏皮。
「好吧,不談才子佳人,那是風花雪月了點。談些比較實際的,身為明家的女兒,妳對婚姻有何理解?」
婚姻嗎?明恩華隱隱覺得這問題似乎是大姊今日特地召見她的主要目的,雖然不知道為什麼,但總該好好想想再回答,所以她沉思了好久,才回道:
「對明家的女兒來說,婚姻是不可馬虎的,無論嫁的是權勢滔天的官家或無身家背景卻前途遠大的布衣士子,都得有一個前提——不得侵害明家現有的名譽與利益。」
「哦?」太子妃饒有興致的鼓勵道:「再多說一些。」
姊姊的目光太過專注,讓明恩華的心口忍不住吊著一抹惴惴,不明白姊姊為什麼這麼想知道。其實……這也不過是她無聊時泛泛閃過腦中的一個粗略想法而已啊。可是,既然柿姊想聽,那她只好硬著頭皮將那些粗略的想法深論下去:
「雖然娘曾經跟恩惠姊與我提及過,希望我們嫁個如意郎君,衣食足且幸福無憂。似乎只要嫁個溫柔體貼的夫婿,與之互敬互愛,未來人生就是幸福的保證了。可是我從眾多姊姊的婚姻中觀察到,其實姊姊們的婚姻中,若想純粹只做個賢惠溫柔的妻子是遠遠不夠的,因為姊姊們所結親的對象,都不是尋常人家。就拿姊姊您來說吧,您是明家百年以來嫁得最顯赫的女子了,現在是太子正妃,日後雖不一定成為皇后國母,但進駐『明夏宮』成為四正妃之一卻是肯定的事。如果姊姊只是溫柔賢惠,那麼,何以在皇家立足?因為您除了是太子的妻子之外,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身份是現在太子以及未來皇上的臣妾。先臣而後妾,先職責,而後才是私下的妻妾……」說到這裡,明恩華突然住口,有些惶恐的覷著太子妃的臉色,卻看不出姊姊是什麼心情。
太子妃兀自怔了好一晌,才輕聲道:
「我在妳這年紀,還想不到這個道理呢。恩華。」尤其是身為皇家的媳婦,對「臣妾」二字的真正認知。
「妹妹……只是在胡思亂想而已,都是一些渾話……」
「我喜歡妳的胡思亂想。來,恩華,妳幫姊姊想一想,如果妳今天站在我的位置上,該如何維持明家的利益,使之不受到侵害?」